“是……是四行仓库!”
猴子也认出了那栋标志性的建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不敢置信。
“我们……我们到了!我们真的到了!”
钱虎和其他几个幸存的队员,也都顺着李默的视线望去。
当他们看到那面在硝烟中,顽强飘扬的旗帜时,所有人的眼眶,都红了。
那是一种,在无尽的黑暗和绝望中,骤然看到光明和希望的,巨大冲击。
他们,不再是孤军了。
他们,找到组织了!
“快!我们快过去!”
钱虎第一个,从淤泥里爬了起来,就要朝着河边冲去。
“等等!”
李默一把,拉住了他。
“默爷?”钱虎不解地回头。
李默的视线,却紧紧地,锁定在连接两岸的那座桥上。
那是,新垃圾桥。
此刻,桥的对岸,也就是四行仓库的那一头,用沙袋,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
一个个穿着德式军服的中国士兵,正端着枪,神情紧张地,注视着他们这边。
而在桥的这一头,也就是他们所在的北岸,却是一片死寂。
但是,李默知道,这片死寂之下,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鬼子,就在附近。”李默的声音,很虚弱,但却异常肯定,“他们,肯定已经,把四行仓库,给包围了。”
“我们现在,这么冲过去,就是活靶子。”
钱虎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是啊。
他们怎么忘了。
四行仓库,虽然还在中国军队的手里。
但这里,同样,也是整个淞沪战场,最前线中的最前线!
河的北岸,早就已经,全部,被日军占领了。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依旧,是在敌人的包围圈里!
“那……那我们怎么办?”猴子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希望就在眼前,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死亡之河。
这种感觉,比之前陷入绝境,还要折磨人。
李默没有说话。
他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硬冲,肯定不行。
他们现在,伤的伤,残的残,弹药也几乎耗尽。
别说冲过一座桥了,恐怕,刚一露头,就会被鬼子,打成筛子。
喊话?
也不行。
声音,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到时候,对岸的友军,还没来得及反应,鬼子的机枪和手雷,就先招呼过来了。
必须,想一个办法。
一个,既能让对岸的友军,知道他们的身份,又不会,惊动附近日军的办法。
李默的视线,在周围,快速地扫过。
最终,他的视线,停在了钱虎身上。
准确地说,是停在了钱虎背上,那支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98k狙击步枪上。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虎子……把枪……给我……”李默伸出了手。
“默爷,您这身体……”钱虎一脸担忧。
“给我!”李默的语气,不容置疑。
钱虎不敢违抗,连忙,小心翼翼地,将那支98k,交到了李默的手里。
枪身,冰冷而沉重。
李默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将枪,举了起来。
他用没有受伤的右手,艰难地,拉开了枪栓。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最后一颗,特制的,重尖穿甲弹。
这是他,仅剩的,最后一颗子弹了。
他将子弹,推入枪膛。
然后,将枪口,缓缓地,对准了……
对准了,四行仓库楼顶,那面旗帜的……旗杆!
“默爷,您要干什么?”猴子看出了他的意图,惊呼道。
他,要用这最后一颗子弹,打中那根,在几百米外,迎风晃动的旗杆!
用这种方式,来向对岸的守军,传递信息!
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且不说,李默现在,身受重伤,状态奇差。
就算是在他全盛时期,想在无依托的情况下,用机瞄,击中那样一个微小而晃动的目标,也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别出声。”
李默的声音,很轻。
他趴在地上,用一块石头,简单地,作为枪的支点。
他闭上了眼睛。
将外界的一切干扰,都排除在外。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他没有开启【子弹时间】。
因为,他的精神力,已经,彻底枯竭。
这一次,他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只有,他那融合了两世经验,早已,深入骨髓的……枪感!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就在旗帜,被风,吹向最高点,出现零点一秒停顿的……那个瞬间!
他,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
子弹,脱膛而出。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死死地,盯着远处那面旗帜。
一秒。
两秒。
“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隐隐约约地,从对岸,传了过来!
那面,迎风飘扬的旗帜,猛地,晃动了一下。
旗杆上,爆出了一团,微小的火星!
命中了!
真的……命中了!
猴子和钱虎等人,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
他们连忙,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
四行仓库,楼顶。
一个年轻的士兵,正靠在沙袋后面,警惕地,观察着对岸。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他们头顶的旗杆上,多出了一个,崭新的,还在冒着青烟的……弹孔!
“敌袭!有狙击手!”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楼下跑去。
“团长!团长!不好了!鬼子的狙击手,打到我们旗杆上了!”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坚毅的军官,在一群警卫的簇拥下,快步,走上了楼顶。
他,正是88师524团的团附,谢晋元。
“在哪里?”谢晋元举起望远镜,沉声问道。
“就……就是那!”士兵指着旗杆。
谢晋元将望远镜,对准了旗杆。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弹孔。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鬼子的狙击手,如果想示威,或者,打击他们的士气,为什么,不直接打断旗杆?或者,打烂旗帜?
偏偏,要打在旗杆的正中心?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枪法?
而且,这一枪,更像是一种……警告?或者说,是……信号?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一个通讯兵,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报告团长!我们刚刚,在河对岸的蓄水池出口,发现了一小股……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
“他们,好像是我们的人!他们正在,对着我们,打旗语!”
谢晋元心里一动,立刻,将望远镜,转向了对岸的蓄水池。
他看到,几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士兵,正躲在出口的阴影里。
其中一个,正用两面小旗,飞快地,挥舞着。
谢晋元,看懂了那个旗语。
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大场之鬼。”
谢晋元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大场之鬼!
那个,以一己之力,打残了日军一个联队,炸掉了日军一个重炮联队,甚至,在日军师团指挥部,来去自如的,传说中的……幽灵!
他,竟然,还活着!
而且,来到了这里!
“快!”
谢晋元,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和狂喜,对着身边的士兵,大声吼道。
“命令机枪手!火力掩护!”
“派出一个排!不!一个连的兵力!立刻过桥!把他们,给老子,平平安安地,接过来!”
他放下望远镜,看着对岸,那个被众人,搀扶着的,摇摇欲坠的身影。
他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对着那个方向,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你好,大场之鬼!”
“我代表四行仓库全体守军,欢迎你的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