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正在污水横流的暗渠中艰难跋涉的李默，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默爷，您着凉了？”走在前面的猴子，回头问道。
“没事。”李默揉了揉鼻子，嘟囔了一句，“估计是哪个小鬼子，在背后念叨我。”
钱虎在旁边嘿嘿直笑，“那肯定啊！您把人家的炮兵联队，连锅都给端了，人家不念叨您念叨谁？估计现在松井石根那老鬼子，正哭着画圈圈诅咒您呢。”
队伍里，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带来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退。
所有人的耳朵，都还在嗡嗡作响，脑袋也有些发沉。
但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喝了蜜一样甜。
爽！
太他娘的爽了！
一想到小鬼子看到那片废墟时，脸上那副死了爹的表情，他们就觉得，受这点罪，值了！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李默的声音，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还没到安全区，别他娘的乐极生悲！”
“是！”
众人立刻收敛了笑容，一个个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知道，默爷说得对。
越是胜利的时候，越要小心。
小鬼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已经疯了。
现在，整个上海的日占区，估计已经变成了一张大网，就等着他们这些鱼，自投罗网。
接下来的撤退之路，只会比来时，更加凶险。
果然，李默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当他们从预定的出口，钻出暗渠时，外面，已经变了天。
凄厉的警报声，在城市的上空，来回呼啸。
远处，一道道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利剑一般，在废墟中，来回扫射。
日军的巡逻队，密度比之前，增加了好几倍。
甚至，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军犬的狂吠声。
“默爷，这……这阵仗，也太大了吧？”钱虎咂了咂舌，“鬼子这是把老窝都搬出来了吗？”
“他们怕了。”李默的声音，很平静，“捅了马蜂窝，总会招来蜂群。准备好，接下来，是一场硬仗。”
他没有选择原路返回。
因为他知道，来时的路，现在肯定已经被鬼子，重点布控了。
他拿出地图，借着微弱的月光，迅速地规划出了一条新的、更加曲折和危险的撤退路线。
这条路，要穿过一片日军的物资中转站，和一片被划为军事禁区的工业区。
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条自杀之路。
但李默，却偏偏选择了这里。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鬼子绝对想不到，他们这支刚刚制造了惊天大案的“恐怖分子”，不选择逃跑，反而会朝着他们的心脏地带，钻进去。
“所有人，跟紧我！”
李默打了个手势，率先融入了黑暗之中。
……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对于“幽灵刀锋”的每一个队员来说，都是一场终极考验。
他们就像一群行走在刀尖上的舞者。
每一次转身，每一次呼吸，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他们曾趴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眼睁睁地看着一队牵着狼狗的日军，从他们面前，不足五米的地方走过。
那一刻，钱虎甚至能闻到，那条狼狗嘴里，喷出的腥气。
他的手，已经握紧了腰间的匕首，准备在被发现的瞬间，就扑上去，跟那条畜生同归于尽。
但最终，那条狼狗，只是朝着垃圾堆，不安地吠叫了两声，就被它的主人，不耐烦地拖走了。
他们也曾像壁虎一样，贴在工厂高大的烟囱上，躲避着头顶上，探照灯那刺眼的光柱。
冰冷的夜风，吹得他们手脚僵硬。
脚下，就是几十米的高空。
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但，在李默那如同神明附体般的带领下，他们再一次，创造了奇迹。
他们有惊无险地，穿过了日军层层的封锁线。
当他们再次看到钟楼那熟悉的轮廓时，所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活着回来了。
他们，又一次，从地狱里，爬了回来。
……
地下室里。
林溪正焦急地，在电台前，来回踱步。
她的耳朵上，戴着耳机，十根手指，在不同的频率上，飞快地切换着。
整个晚上，她都在监听日军的通讯。
她亲耳“听”到了，那场大爆炸后，日军通讯频道里，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混乱和恐慌。
她也亲耳“听”到了，松井石根在电话里，那气急败坏的咆哮。
她知道，李默他们，成功了。
但同时，她的心，也揪得更紧了。
因为她监听到，日军已经下达了最严厉的封锁令。
整个上海的日军，和所有的特务机构，都被动员了起来。
一张天罗地网，已经撒下。
李默他们，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彻底吞噬。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地下室的入口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约定的暗号声。
林溪精神一振，立刻冲了过去。
当她看到李默那张虽然疲惫，但依旧平静的脸时，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李长官……你们……”
“我们回来了。”李默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
其他的队员们，一个个都像是从泥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透，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但他们的脸上，却都挂着劫后余生的笑容。
“快，快进来休息！”留守的铁牛等人，连忙迎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他们扶了进去。
李默没有立刻休息。
他走到林溪面前，问道，“有什么新情况？”
林溪擦了擦眼泪，连忙将自己刚刚整理好的情报，递给了李默。
“李长官，我们……我们这次，是真的捅了马蜂窝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激动。
“松井石根，亲自下令，从宪兵队、特高课，甚至海军陆战队里，抽调了最顶尖的精英，组成了一支，代号为‘犬齿’的特别猎杀队。”
“这支队伍，不受任何指挥系统节制，直接向松井石根本人负责。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我们，然后，消灭我们。”
“他们的队长，叫井上雄彦。是特高课的王牌特工，据说，是个中国通，精通各种追踪和反侦察手段，手段极其残忍。”
钱虎在一旁，听得直咧嘴，“他娘的，还给咱们专门成立了个队伍？这待遇，可真够高的。”
李默看着情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早就预料到了。
敌人，只会越来越强，越来越疯狂。
“还有别的吗？”
“有。”林溪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
“大场……大场那边，快要顶不住了。”
“我们炸掉了鬼子的重炮联队，确实，为正面战场，争取了宝贵的喘息时间。但是，日军的进攻，并没有因此停止。”
“他们就像疯了一样，不计伤亡地，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冲锋。师长他们……压力非常大。”
“就在半个小时前，师部发来急电。命令我们，立刻结束休整。”
林溪抬起头，看着李默，一字一句地说道。
“师长的命令是，让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在日军的后方，制造更大的混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拖住他们的进攻步伐。”
“哪怕，只能多拖延一天，一个小时，也是胜利。”
地下室里，瞬间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疲惫而凝重的神色。
他们才刚刚，从九死一生的战场上回来。
身上的泥浆，还没干透。
紧绷的神经，还没来得及放松。
新的，更加艰巨的任务，就又压了过来。
李默沉默了片刻。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弟兄们。
他看到了他们眼中的疲惫，但他没有看到，任何一丝的退缩。
他转过身，重新背起了那支，已经有些冰凉的98k。
“林溪。”
“到，李长官。”
“给我们准备一些吃的，二十分钟后，我们出发。”
“告诉师长，大场的鬼子，交给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