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由里怀中,莲纤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
那双妖异的紫瞳先是茫然聚焦,随即猛地瞪大!视野尽头,那个银发金蓝异瞳的精灵正将她的母亲——崇宫澪——狠狠掼进崩裂的大地!
轰隆!!!
碎石与烟尘冲天而起,夹杂着骨骼碎裂的刺耳爆响。
莲的视角:澪纯白的灵装撕裂,嘴角飙出一道刺目血线,银发沾满泥土,狼狈得如同被风暴蹂躏的残花。
许清的身影快得只剩一道撕裂空间的银光,拳头裹挟着湮灭黑炎,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爆和澪痛苦的闷哼。
那场面根本称不上战斗,是纯粹的、碾压式的暴揍!
莲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能清晰看到母亲眼中的惊骇、屈辱和逐渐黯淡的光芒(此乃脑补)。
一股尖锐的痛楚瞬间刺穿了她的意识。发生了什么?
她最后记得的是许墨那霸道到几乎将她灵魂都吸走的吻,以及随之而来的无尽黑暗……再醒来,怎么就看到这幅场景?
自己那无比强大的母亲,怎会沦落到被人宰割的地步?
是母亲变弱了?还是那个人太强了?
正在思索之际,余光瞥见一缕垂落的银白色发丝,她不可置信的托起自己的头发——自己的发色怎么变成这样了?变得……跟母亲一样?
母亲?
这个词在莲平静的心湖当中激起一阵波澜,被恨意掩盖了三十年的、对“母亲”这个存在最原始的孺慕与眷恋,此刻却在白莲的心中迸发出来。
奇怪,我不是应该非常恨她的吗?为什么现在却……
莲捂着自己的心口,从那里迸发而出的情感绝对真实。
看着澪又一次被许清一脚踹飞,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撞进大地,莲的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
母亲……
碎石堆微微颤动,澪缓缓起身,身躯上的伤势正在快速复原。
许清悬浮于空,【封解主】所化的赤金长枪已然对准了她的头颅。
虽然交战双方都知道这用处不大,然而这一幕落在莲的眼中却是澪即将被许清抹杀!
或许是改变时间线所产生的偏差,这次的白莲选择了站在澪这一边。
莲猛地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灵魂深处,沟通着那虽然被许清吞噬了大半、但依旧与她本源相连的【瘴毒净土】的残存意志。
“瘴毒净土……帮帮母亲!”
嗡——!
远处,正欲刺出的许清,动作猛地一滞。她感受到了【瘴毒净土】的灵力波动!
就在莲许下愿望的刹那,异变陡生!
崇宫澪背后的纯白光轮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光轮上,原本因力量分散而黯淡无光的九颗星辰被瞬间点亮!
一股比之前强盛了十倍不止的恐怖灵压,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喷发,以澪为中心狂暴地席卷开来!
狂暴的灵力流吹得许清银发狂舞,她的死死盯着那从白光中心缓缓站起的身影。
澪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中,多了两种她之前从未拥有过的特质——一种洞悉万物轨迹的“预知”,以及一种……操纵时间的“权柄”!
【瘴毒净土】的愿望之力,竟硬生生地、不讲道理地,将澪分散出去的所有力量,“复制”了一份,强行灌注回了她的本体!
她取回了巅峰时期的所有权能,包括那至关重要的“未来视”与“时间之力”!
“莲……”澪的目光穿透空间,落在万由里怀中那个因许愿而彻底脱力、脸色惨白如纸的少女身上,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随即,她的视线冰冷地锁定了许清。
“到此为止了。”澪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许清心中警铃疯狂尖啸,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她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没有丝毫犹豫,她将速度爆发到极致。
银光撕裂空间,直扑澪的面门!
必须先发制人,打断她适应力量的节奏!
然而,就在她的拳头即将触及澪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的刹那——
澪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被微风吹拂,极其自然地、提前了万分之一秒,向侧面轻轻一晃。
轰!
许清的拳头擦着澪的银发落空!狂暴的力量将澪身后的空间轰出一个巨大的、久久无法愈合的漆黑窟窿!
完美闪避!
澪那双漠然的蓝色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许清因错愕而瞬间放大的瞳孔。
她仿佛早已“看”到了这一幕。
“预知未来……时间加速……”许清的心彻底沉入冰窟。
取回了全部权柄的崇宫澪,即将展现她作为“神”的力量。
这还没完!
就在许清一拳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澪甚至没有亲自出手。她身侧的空间,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石子,无声地荡漾开一圈涟漪。
一个与她本体一模一样的“澪”,悄无声息地从涟漪中迈步而出!同样的银发白裙,同样的纯白光轮,同样的漠然眼神!
第二个分身出现的瞬间,第三个、第四个……空间涟漪如同连锁反应般在许清四面八方同时荡开!每一个涟漪中心,都踏出一个散发着全盛时期威压的崇宫澪!
眨眼之间!
六十四个!整整六十四个散发着巅峰灵压、拥有所有权柄的崇宫澪!
这并非简单的分身,而是从过去的时间当中抽离的,属于“过去”的自己。
这点和狂三的八之弹相似,但却是更上位的能力。。
澪的这些“过去”分身不仅拥有全盛时期的力量,所有权柄也一一俱全,更重要的是,她们都能使用【无(Ain)】……
她们的灵力相互联结,以自身为节点,构成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许清再次召唤【轮回乐园(黑)】,但这次却如同上一个时间线中一样,她的领域再次被压缩。
她很快想到了关键所在——
先不说澪取回全部力量后暴涨的实力,这六十四个自己联合构成的领域同样做到了将力量堆叠增幅。
澪的意识充斥在领域内,在这里她们所有人的力量将统筹化一不再分散。
六十四个澪同时抬手,动作整齐划一,她们的掌心,都亮起了一点刺目的白色光点!
来了!
六十四个澪齐齐发动了【无(Ain)】牢牢锁定了中心那道银色身影。
许清的金蓝异瞳剧烈收缩,抬手下劈想要撕开空间,可是她惊讶的发现即使是在自己6400%增幅的情况下,她也只能在这片空间当中撕开一个极小的口子,根本不够容纳她的全部身体。
六十四道经过力量堆叠之后【无(Ain)】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发动了。
它们如同一块巨大无形的橡皮擦,所过之处,空间、光线、灵力、乃至时间……一切存在都被彻底擦除,归于最原始的“无”!
许清只觉眼前一黑,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无法形容的“抹除”之力,瞬间覆盖了她的全身!
没有痛苦。
没有声音。
没有光。
没有……存在的感觉。
她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最深最冷的宇宙冰河,飞速下沉、消散。
银发、灵装、身体、力量、意识……构成“许清”这个存在的一切,都在那【无(Ain)】的伟力下,如同沙堡般无声溃散,化为最原始的虚无粒子,彻底消失在这片被封锁的战场空间之中。
………………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天地。
澪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掌心那抹明亮的“无”缓缓消散。
她们的目光冷漠地扫过许清消失的位置,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万由里瞳孔骤缩,身躯因痛苦跪倒在地上,怀中的莲也因失去支撑而跌倒。
莲也看到了澪安然无恙,甚至前所未有的强大,但代价……却是那个强行闯入她生命、以霸道姿态夺走她恨意又留下复杂印记的身影,被彻底抹除。
一种巨大的、空洞的茫然和迟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淹没了她。
一边是她现在孺慕的母亲——澪。
另一边是将她净化的特别之人——许墨(许清?)
她这样做……真的对吗?
精灵们呆立在远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十香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折纸的瞳孔剧烈颤抖。
六喰的金眸失去了所有光彩。
美九无力瘫软在地。
狂三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
二亚不信邪的焦急翻阅着【嗫告篇帙】。
四糸乃留下的泪瞬间被寒气冻成了冰晶。
夕弦与耶俱矢傻傻的望着许清消失的地方。
七罪捂住嘴巴,口中呜咽地说着“不可能。”
琴里心脏剧烈跳动,周身的火焰开始失控。
士织以泪洗面,真那想要安慰,但自己却也因悲伤什么都说不出口。
万由里的身体上飘散出了点点金色光粒,身体逐渐开始变得透明,粉紫色的眼眸早已蓄满泪水。
维系她灵力本源的人不在了,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许清……不,是许墨,她们的家,就在她们眼前……消失了。
澪的本体目光扫过莲,又扫过那群失魂落魄的精灵,她微微抬手,似乎要下达最终的裁决。
然而,就在她指尖微动的刹那——
……
绝对的虚无,永恒的黑暗。
这就是许墨最后的感知。没有上下,没有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连“自我”都仿佛在消散的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亿万年。一点微弱的光,毫无征兆地在无尽的黑暗深处亮起。
那光很柔和,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温度,如同寒冬深夜归家时,从门缝里透出的那一线暖黄。
光点迅速扩大,驱散了浓稠的黑暗。周围的景象如同被无形的画笔飞快涂抹,从混沌的虚无中勾勒出清晰的线条与色彩。
木质的地板在脚下延伸,熟悉的咖啡香气,混合着烤面包的甜香和一丝淡淡的奶味,悄然弥漫开来,钻入他的鼻腔。
几张小圆桌,几把造型各异的椅子随意摆放着。
黄昏咖啡厅。
许墨就站在咖啡厅的正中央,他此刻已经不再是“许清”。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太安静了。安静得诡异。没有十香咋咋呼呼的喊饿声,没有琴里气急败坏的咆哮,没有美九黏腻的撒娇,没有杯碟碰撞的轻响,没有咖啡机工作的嗡鸣……只有一片死寂。
窗外的景象不是熟悉的街道,而是一片缓慢流动的、深邃的星空,星辰的光芒透过玻璃,在寂静的厅堂内投下冰冷的光斑。
这里是哪里?是死后的幻境?还是澪某种未知力量制造的囚笼?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半透明,却又能清晰地感觉到“存在”。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充斥心头。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明明被六十四个澪的【无(Ain)】同时击中,身体和存在应该被彻底抹除了才对!为什么意识还在?为什么会在咖啡厅?
一个清晰无比、仿佛源自灵魂本源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引:
“吧台……”
这声音没有来源,却直抵核心,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驱散了他意识中的混乱与惊悸。
许墨抬起头,目光穿过寂静的厅堂,落在了那熟悉的吧台后。
没有堆积的订单,没有待洗的杯子,没有琴里随手乱放的棒棒糖包装纸,也没有……账本。
空荡荡的。
只有吧台后方,那个属于“店长”的位置,静静地等待着。
心中的声音更加清晰、更加急迫地催促着。
许墨迈开脚步,半透明的身体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幽灵般穿过寂静的咖啡厅,走到了吧台后面。
站在这个熟悉的位置,俯瞰着空无一人的厅堂,那股违和感越发强烈。
这里的一切都如此真实,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和虚假。星空的背景无声流动,仿佛巨大的、冰冷的幕布。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空无一物的吧台台面上。心底那个声音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呼唤。
“看……它……”
看什么?吧台上明明什么都没有……等等!
许墨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他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吧台光滑的台面上,毫无征兆地、缓缓地浮现出了一样东西。
是账本。
许墨拿起账本,表面依旧没什么变化,甚至和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模一样。
“叮铃————”
大门上的风铃响了,许墨抬头,却发现大门依旧紧闭,但咖啡厅中央却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这人并非他所熟知的折纸、十香等人,或者说,祂连“人”都不是。
一个人形灰雾慢慢走到了吧台前,手肘撑在台面上,托着自己那下巴的位置——虽然许墨也不知道一团灰雾为啥要撑着。
“兄弟……”
兄弟?!
许墨懵了一下,祂为啥称自己为兄弟?
等下,自己好像见过祂!
在澪的记忆回廊,自己初入临界时,那个把自己揣进巨大结晶当中的那个灰雾人影?!
“兄……弟……”
灰雾人影又开口了,只不过有些结结巴巴的,看样子说话还不是很熟练的样子。
“有我在……不要……怕……兄弟。”
许墨听闻脑海中出现一个惊人的猜测。
“你是咖啡厅?还是账本?还是送我来这个世界的人?”
“……”
灰雾人影沉默,脑袋上的灰雾自动形成了一个形状鲜明的——?
许墨见祂不说话,随即换了个问题。
“是你救了我?”
这次灰雾人影点了点头。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存在?”
“兄弟……”
这次灰雾人影的雾状形体似乎有些绷不住,头部的灰雾像一个漩涡一样搅拌旋转起来。
奇怪的是,许墨居然能够理解此时灰雾人影的想法——好晕,听不懂。
好吧,这位好像是“大脑”过载了,自己是不是一下子问了太多问题?
许墨能够感受到祂对自己并无恶意,于是拿着账本走到了吧台前边,和祂之间再无阻挡。
“既然你救了我,那能不能再帮我个忙?把我送回去?那边还有人在等我。”
祂听到这话脑袋也不搅拌了,头也不晕了,只是抬起手,随后许墨竟也不由自主的抬起了那只拿着账本的手。
祂将自己的手也放在了账本上。
“兄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