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弥漫着硝烟与尘土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和烧焦的金属气息。
劫后余生的村民们互相搀扶着,脸上混杂着茫然、恐惧,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庆幸。
他们看着满地狼藉,看着那些黑衣人消失的地方,最后,目光都汇聚到了场地中央的两人,以及那尊悬浮着的、散发着温和光芒的小鼎上。
陈科的手第一时间搭上了刘芯彤的腕脉。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定。
一股精纯平和的灵力如同溪流,缓缓探入她的经脉。
刘芯彤没有拒绝,她确实感觉到一阵阵虚脱般的无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
先前为了干扰黑衣人、鼓舞村民,她几乎将自身能调动的灵力消耗殆尽,最后那舍身一挡,更是耗尽了全部气力。
此刻松懈下来,才感觉到手臂和肩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胸口也因为灵力过度透支而隐隐发闷。
“脏腑有些震荡,灵脉略有损伤,但无大碍。”陈科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后放松的沙哑。他收回手,从青衫内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苦药香的褐色丹丸,“先服下,固本培元。”
他的目光在她手臂和肩头的伤痕上停留了一瞬,那里布料破损,血迹斑斑。他伸出手,指尖凝聚起柔和的清光,轻轻拂过伤口。
清凉的气息渗入,火辣的疼痛感顿时减轻了大半,伤口也开始缓慢愈合。
刘芯彤接过丹丸服下,一股暖流自丹田化开,滋养着干涸的经脉。
她看着陈科近在咫尺的侧脸,他专注疗伤时,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慵懒七分洞明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纯粹的认真,甚至……有一丝后怕?
“我没事。”她轻声说,语气带着安抚。
她知道,刚才那一刻,真的吓到他了。
陈科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处理她肩头最后一道较深的划伤。直到确认所有伤口都稳定下来,他才缓缓直起身,目光转向静静悬浮的山河镇鼎。
那小鼎古朴无华,却自有一股沉浑厚重的气势,与周遭破碎的山河隐隐呼应。
这时,长老在那位名叫石头的刀疤脸汉子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看着那尊小鼎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疑惑,更有深深的忧虑。
“两位……恩人,”长老的声音干涩,他改了称呼,带着显而易见的感激,但忧虑更深,“这……‘山魄’……它……”
陈科转过身,面对长老和一众惴惴不安望过来的村民。他神色平静,语气沉稳:“长老,诸位乡亲,此物并非你们所祭拜的‘山魄’。”
他此言一出,村民中顿时响起一阵骚动,不少人脸上露出不信和抵触的神色。
陈科不以为意,继续解释道:“它名为‘山河镇鼎’,是上古先贤铸造,用以梳理地脉、定鼎山河灵气、防止地气失衡引发灾祸的神器。它守护的,是这片山川大地本身的平衡与稳定,而非某一村一寨。”
他伸手指向四周崩塌的山壁和裂开的地面:“你们看,正是因为那些黑衣人试图用邪法强行控制它,破坏了它镇压地气的功能,才引发了刚才的山崩地裂。它若真有意识,其所怒者,乃是破坏平衡之人,而非诚心供奉它的你们。”
村民们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回想起方才天塌地陷般的恐怖景象,再对比此刻虽然残破却已恢复平静的山谷,脸上不禁露出了恍然和思索的神色。
长老浑浊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识过山林的种种奇异,此刻听陈科所言,再结合之前发生的一切,心中已信了七八分。他迟疑着问道:“那……恩人的意思是?”
“此鼎继续留在此处,已不安全。”陈科的目光扫过山谷,“那些黑衣人虽然退走,但未必死心。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第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下一次,未必能有这般运气。”
他看向长老,语气郑重:“此鼎关乎此地乃至更广区域的地脉安稳。陈某承诺,会将其带走,寻找一处绝对安全之地,让其继续履行镇守地脉之责,保一方水土安宁。这,或许才是对它最好的供奉,也是对你们,对这片山林最好的保护。”
长老沉默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带着期盼和依赖目光的村民,又看了看满目疮痍的山谷。
失去了“山魄”的信仰寄托,固然令人惶恐,但比起村庄被毁、族人罹难,孰轻孰重,他心中清楚。
更何况,眼前这两人,刚刚才将他们从灭顶之灾中拯救出来。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又苍老了几岁,但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他对着陈科,深深鞠了一躬:“老朽……明白了。一切,就依恩人所言。这尊……镇鼎,拜托恩人了!只望恩人谨记承诺,莫要让此地再遭劫难。”
陈科肃然还礼:“陈某必不负所托。”
他伸出手,那尊悬浮的小鼎仿佛有灵性般,缓缓落下,稳稳停在他的掌心。
鼎身温润,触手却带着一种与大地相连的厚重感。磅礴而中正的土行灵力在其中缓缓流淌,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机与力量。
陈科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尊镇鼎与脚下大地、与远方闲云轩所在的地脉,存在着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
一个构想在他心中迅速清晰、完善。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小鼎,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
“或许,它能彻底稳固灵域,甚至……”他低声自语,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份笃定与期待,却清晰地传递给了身旁的刘芯彤。
刘芯彤看着他和那尊小鼎,心中也安定了下来。
这一次西行,虽然凶险万分,但收获,或许远超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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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