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域的边界如水波般荡漾,陈科与刘芯彤一步踏入,熟悉的、浓郁而温顺的灵气立刻包裹上来,如同归巢的倦鸟找到了栖息的枝桠,连日奔波与激战残留的疲惫和紧绷,在这一刻被悄然洗去几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云歌如同小炮弹般冲过来的身影。
“爹爹!娘娘!”
他那由纯净光晕构成的小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狂喜,琉璃般的眼眸亮得惊人,几乎是一头撞进了刘芯彤及时蹲下张开的怀抱里,小手紧紧环住她的脖颈,小脸埋在她肩头用力地蹭着,仿佛要将自己融进去。
“云歌乖,娘娘回来了。”刘芯彤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汪春水,紧紧抱住这失而复得的温暖小身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仔细感受着怀中孩子的气息,比他们离开时更加凝实、稳定,甚至隐隐壮大了几分,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下。
陈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冷硬的眉眼柔和下来。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云歌柔软光晕构成的“发顶”。
云歌抬起头,看向他,又甜甜地喊了一声:“爹爹!”然后伸出另一只小手,抓住了陈科垂在身侧的一根手指,仿佛这样才能确认两个最重要的人都真实地回到了身边。
小谢和秋容的灵体飘浮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婴宁的气色好了很多,正坐在花圃边,对着他们温柔地笑着。
白狐则优雅地蹲坐在廊下,银白的尾巴轻轻摆动,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家,还是那个家,安宁,温暖,充满了令人心安的生机。
为了庆祝他们平安归来,也为了驱散连日来的紧张气氛,一场小型的宴会就在庭院中举行。
没有大肆铺张,只是将几张矮几拼在一起,摆上了小谢和秋容精心准备的几样清爽小菜、时令鲜果,以及陈科窖藏的、用灵泉酿造的清酒。
月色如水,灵域内自带的光辉与月光交融,洒下清辉一片。
众人围坐,气氛轻松而愉悦。
云歌腻在刘芯彤身边,一会儿给她看自己新学会凝聚出的、更加栩栩如生的光蝶,一会儿又跑到陈科那边,好奇地看着他袖中隐隐透出的山河镇鼎的气息。
就在酒过三巡,笑语晏晏之际,灵域边缘那无形的壁垒,再次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独特韵律的波动。
有人来访,而且,并非强行闯入,而是以一种近乎“叩门”的礼貌方式。
陈科执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
刘芯彤也立刻警觉起来,与陈科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客至。”陈科放下酒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下一刻,一道颀长优雅的身影,如同月下凝聚的烟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庭院入口处。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月白色长衫,面料是某种带有暗纹的丝绸,在灵光月色下流淌着水波般的光泽。
他面容俊雅,狭长的凤眼中含着三分笑意,七分风流,手中提着一个造型古朴的玉色酒坛,正是去而复返的胡四相公。
他的出现,让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凝滞。
小谢和秋容的灵光微微波动,带着警惕。婴宁下意识地往白狐身边靠了靠。白狐则站起身,银毛微炸,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云歌也感觉到了什么,缩回刘芯彤身边,琉璃眼好奇又带着一丝怯意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然而,胡四相公脸上却毫无敌意。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陈科和刘芯彤身上,微微一笑,笑容真诚而坦荡,与他上次那种带着算计和诱惑的姿态截然不同。
“不请自来,叨扰诸位雅兴了。”他声音清越,如同玉石相击,拱手行了一礼,“闻听陈老板与刘警官自西山凯旋,胡某特备薄酒一坛,名为‘狐梦千年’,乃我青丘秘藏,聊表祝贺之意,也为前次……不甚愉快的会面,致歉。”
他将手中玉坛轻轻放在空处,坛身自动散发出一股清冽幽远、勾人魂魄的酒香,瞬间盖过了陈科拿出的灵酒,显然绝非凡品。
陈科看着他,眼神深邃,没有立刻回应。
刘芯彤也保持着沉默,审视着胡四,判断着他的真实意图。
胡四似乎料到他们的反应,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寻了个空位坐下,姿态闲适优雅。
“前次之事,乃是受命而为,身不由己。胡某个人,对二位实无恶意。尤其是见识过二位于闲云轩外,联手抗敌,情深义重之后,更是心生敬佩。”他这话说得坦率,目光在陈科和刘芯彤之间流转,带着一丝真诚的欣赏。
就在这时,陈科放在矮几上的那个佟客留下的不起眼的黑色小剑震动起来,发出嗡嗡轻响。
陈科指尖一点,一道灵力注入,佟客那粗豪的嗓音立刻通过某种特殊的共鸣方式,如同就在耳边般响了起来,带着明显的酒意和不满:
“陈小子!听说你那儿有酒宴?怎得不叫上俺老佟!是不是胡四那只骚狐狸又跑去搅和了?让他滚远点!他那狐臊味隔着千山万水都熏到俺了!”
这声音一出,胡四相公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狭长的凤眼眯了起来,闪过一丝恼怒。
陈科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对着通讯器平静道:“佟兄,胡四先生此来是为道贺,并致歉意。”
“致歉?黄鼠狼给鸡拜年!”佟客的声音更大了,“陈小子你别被他那副皮囊骗了!这老狐狸狡猾得很!指不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你让他说,上次是不是司徒礼那龟孙子派他去离间你和刘丫头的?”
胡四相公冷哼一声,拂袖道:“佟黑子,你休要血口喷人!前次是前次,此次是此次!胡某行事,何须向你这莽夫解释!”
“嘿!你说谁是莽夫?有本事你别用那些幻术障眼法,跟俺老佟真刀真枪干一架!”
“匹夫之勇,不足挂齿。”
“你再说一遍?!”
……
一时间,这隔空的“争吵”竟成了宴会的主角。
一个声音粗豪如雷,一个清越带刺,互相揭短,妙语粗口连珠,听得众人目瞪口呆,连紧张的气氛都冲淡了不少。
刘芯彤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又看看一脸无奈又似乎乐见其成的陈科,忍不住扶额失笑。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胡四和佟客,虽分属拾遗会内不同派系,彼此看不顺眼,但某种程度上,倒像是……一对冤家?
陈科适时地切断了通讯器里佟客还在嚷嚷的声音,庭院内终于恢复了清净。
胡四相公整理了一下被佟客气得有些歪斜的衣领,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了那副翩翩风度,只是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愠色。
他转向陈科和刘芯彤,正色道:“让二位见笑了。佟黑子虽粗鄙不堪,但有句话他没说错,胡某此来,除了道贺,亦有一言相告。”
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司徒礼此次西山之行功亏一篑,在会内声望大跌,已暂时沉寂。但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据胡某所知,他可能会不惜代价,寻求‘会首’的支持。”
会首!
这两个字让陈科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拾遗会的最高领导者,神秘莫测,其实力与手段,远非司徒礼可比。
胡四相公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微微颔首:“言尽于此,二位多加小心。这坛‘狐梦千年’,算是胡某的赔罪与贺礼,后会有期。”
说罢,他不再停留,身形如同来时一般,化作一缕若有若无的月白烟岚,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灵域的光晕之中,只留下那坛香气四溢的美酒,和一句意味深长的警告。
庭院内,月色依旧温柔,宴会的气氛却悄然多了一丝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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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