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暗藏紧绷的节奏中缓缓流淌。
灵域内的生活依旧安宁而充实,云歌的实践课在陈科和刘芯彤的精心安排下有序进行,对象多是一些执念不深、性质温和的小型灵体,过程有惊无险,成果斐然。
小家伙脸上的笑容愈发自信,对力量的掌控也愈发纯熟,仿佛一棵在沃土中茁壮成长的小树。
刘芯彤除了协助云歌,大部分时间都用在通过异管局和警方渠道,密切关注着外界,尤其是与“拾遗会”、“司徒礼”相关的任何风吹草动。
陈科则坐镇中枢,一面巩固灵域,一面继续深研山河镇鼎的奥妙,试图从中窥得更多应对未来变数的资本。
然而,谁也没料到,打破这微妙平衡的,并非来自地下的暗流,而是源自浩瀚星海的彼端。
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
刘芯彤坐在主屋窗边,面前摊开着几份异管局的常规简报和她的个人笔记本电脑。
她习惯性地浏览着国际新闻版面,一则被众多政经要闻淹没、却带着某种科学探索独特魅力的短讯,引起了她的注意。
“……包括我国‘天眼’在内的全球多个主要射电天文台,于过去七十二小时内,陆续接收到一段来源不明、规律奇特的深空信号。信号持续时间短暂,但能量模式前所未见,初步分析排除了已知天体现象及人为干扰的可能。目前,全球顶尖的天文学家和密码学家已组成联合团队进行破译,但进展缓慢,信号含义成谜……”
新闻配了一张模拟的信号波形图,那是由无数复杂而规律的尖峰和低谷构成的图案,充满了非自然的、精密的几何美感,却又带着一种令人费解的冰冷与疏离。
刘芯彤并非天体物理学家,但这则新闻本身透露出的不寻常意味,让她多看了几眼。
她随手将页面截图,存入了标注为“待观察”的文件夹。
这只是信息收集者的习惯,她并未多想。
然而,就在她准备关闭网页时,原本坐在不远处地毯上,正用光点构建一个微型城堡的云歌,却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动作是如此突兀,以至于连正在一旁安静擦拭古玩架保住爷爷都停下了动作,看了过来。
云歌那双琉璃般的眼眸,不再是平日的纯净与好奇,而是充满了一种极其专注、甚至带着一丝……茫然探寻的光芒。
他死死地盯着刘芯彤电脑屏幕上那张小小的信号波形图,小嘴微微张开,周身高光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受控制的紊乱波动。
“云歌?”刘芯彤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轻声呼唤。
云歌仿佛没有听见。他无意识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中央的空地上。
他伸出那根光晕流转的食指,竟开始在虚空中缓缓划动起来。没有明确的目标,没有孩童涂鸦般的随意。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本能的韵律。指尖过处,留下了一道道由纯净灵光构成的、短暂存留的痕迹。
那些痕迹,并非任何已知的文字或图案。
它们扭曲,盘旋,交织,构成了一些极其复杂、充满不对称美感和冰冷逻辑的线条与符号。
若是有顶尖的天文学家或那位研究信号的专家在此,定会骇然发现——云歌此刻在空中无意识勾勒出的这些光痕,其核心结构与韵律,竟与新闻中那张深空信号的波形图,有着惊人的、超越巧合的神似!
他不是在模仿,更像是在……无意识地“复现”某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信息!
“这是……”刘芯彤豁然站起,脸上写满了震惊。
她迅速对比着电脑屏幕上的波形图和空中那正在缓缓消散的光痕,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陈科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门口。
他没有去看电脑,那双深邃的眼眸,只是凝重地注视着空中残留的、即将彻底消失的奇异光痕,以及云歌脸上那混合着困惑、熟悉与一丝不易察觉……畏惧的神情。
云歌画完了最后一笔,仿佛耗尽了力气,小小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周身高光才缓缓平复下来。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指,琉璃眼里充满了茫然,小声地、带着不确定的意念呢喃:“……好像……在哪里……听过……”
陈科快步上前,蹲下身,扶住云歌小小的肩膀,目光如炬:“云歌,你感觉怎么样?刚才那些图案,你从哪里看到的?或者……‘听’到的?”
云歌茫然地摇了摇头,小脸上满是困惑:“不知道……就是……感觉……有点熟悉……又有点……怕……”
他说不清那种感觉,只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模糊的悸动。
陈科的眉头紧紧锁起。他没有再追问孩子,而是站起身,对刘芯彤沉声道:“看好他。”
随即,他转身快步走向书房。
书房最深处,有一个以特殊灵木打造的、布满了禁制的暗格。
陈科手法繁复地解开禁制,从中取出了几卷颜色泛黄、材质非帛非纸、散发着极其古老沧桑气息的卷轴。
这是渡异人一脉代代相传、最为古老的笔记残篇,其中记载的多是些近乎神话传说、难以考证的秘辛。
他小心翼翼地摊开其中一卷,标题是以一种早已失传的灵文书写——《星外异闻录·残》。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上面那些晦涩难懂的记述和简陋的图示。
笔记中提到了“天外流光”、“非人之语”、“星海来客”等模糊的概念,描述了一些远古时期,疑似有非此方世界的存在,以某种超越常人理解的方式,试图与这片大地进行接触的零星记载。
其中几幅潦草的示意图,所描绘的能量波动形态与符号特征,虽然粗糙,但其内在的“神韵”,竟与云歌刚才勾勒出的光痕,以及新闻中那深空信号的波形,隐隐契合!
陈科的手指在那古老的卷轴上缓缓划过,指尖冰凉。
他合上卷轴,将其郑重放回原处,重新施加禁制。
当他回到客厅时,脸色是刘芯彤从未见过的凝重,甚至比面对司徒礼和山河镇鼎危机时,更加深沉。
“怎么样?”刘芯彤急切地问。
陈科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望向外面灵域模拟出的、清澈而有限的天空,仿佛要穿透这层壁垒,直视那无垠的、此刻正传递着未知信息的深邃宇宙。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声音低沉得如同压在每个人心头的一块巨石:
“这信号……可能不是发给‘人类’的。”
一句话,让整个客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
不是发给人类的?
那目标是……?
刘芯彤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依偎在她身边、脸上还带着些许茫然与不安的云歌身上。
一个由万卷故事凝聚、本质超越常理的书灵……
一段来自遥远深空、无法破译的神秘信号……
两者之间,那令人心悸的、若有若无的关联……
风暴,似乎比他们预想的,来自更遥远、更不可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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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