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的风卷着沙尘与辐射尘,掠过环形山脚那片新出现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哀悼那些被大地瞬间吞噬的清道夫。幸存的机械维修员瘫坐在地,抱着那罐珍贵的生命本源,望着艾拉,又望了望她手中那枚仿佛活过来般搏动着的“秩序之心”,脸上混杂着恐惧与劫后余生的茫然。
艾拉支撑着站起身,肩甲的灼伤和精神的疲惫让她脚步有些虚浮,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她走到那名昏迷的战士身边,检查了他的伤势。断臂处已经被高温烧结,暂时没有流血,但生命体征微弱。
“还能走吗?”她看向维修员。
维修员挣扎着点头,努力想站起来。
艾拉将战士未受伤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对维修员道:“扶着他另一边,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刚才的动静太大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几个漆黑的坑洞和恢复平静的岩壁,心中对晁夜苏醒后所展现的力量感到深深的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心。他醒了,而且变得如此强大…“净土”有希望了。
三人相互搀扶着,沿着来路,朝着微光集的方向艰难返回。归途比来时更加沉默,但气氛却截然不同。来时的沉重与绝望,已被一种潜藏的、火种重燃般的希望所取代。艾拉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秩序之心”的搏动越来越有力,越来越稳定,如同一位沉睡的君王正在逐渐恢复对疆域的感知。
微光集,地下储藏室。
晁夜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无尽的黑暗或意识海中的金色华光,而是熟悉却粗糙的岩石天花板。身体如同被拆散后重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传来深沉的酸痛与无力感,灵魂更是有一种被掏空后的虚脱。但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更加深邃厚重的力量感,如同地下涌动的暗流,沉淀在他的血脉与灵魂深处。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皮肤下似乎有淡金色的脉络若隐若现,那是“心藤脉络”与身体更深层次融合的迹象。意念微动,无需刻意引导,一丝精纯的、蕴含着净化与生机意味的淡金色光尘便在他指尖萦绕流转。
这就是“秩序之华”完全绽放、并与“盖亚”意志更深层连接后带来的变化吗?他感觉自己与脚下这片大地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更加…本能。仿佛他不再是借用大地的力量,而是他自己,就成了这片土地秩序与生机的一部分延伸。
(结构师(未来记忆碎片)带着疲惫的欣慰):\\…基石…终于初步立下了…但这力量,是守护之重,而非征伐之利…慎用…
他尝试坐起身,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让他不得不停下动作。力量的质变并未完全弥补强行绽放带来的本源亏空,他的恢复之路,依旧漫长。
“你醒了!”
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是负责留守照看的一位老者,他手中端着一碗稀薄的糊状食物,看到晁夜睁眼,激动得差点将碗打翻。
“艾拉呢?”晁夜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
“艾拉姐她…她带人去‘生命摇篮’了!为了找救你的东西!”老者连忙将外界发生的一切,包括艾拉的决定、小队出发、以及不久前那声仿佛来自天地本身的威严宣告和清道夫的覆灭,快速讲述了一遍。
晁夜静静地听着,当他听到那声“滚”字宣告和清道夫被大地吞噬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了然。那是他在意识彻底回归的瞬间,感应到艾拉身处绝境时,无意识引动的“盖亚”意志与自身新生力量结合的产物。消耗巨大,且…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晁夜内心os:生命摇篮…他们成功了?还是…)
就在这时,他心有所感,目光投向入口方向。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而虚浮的脚步声传来,艾拉三人相互搀扶、狼狈却眼神明亮的身影,出现在了储藏室门口。
“晁夜!”艾拉看到他真的坐了起来,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清亮,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开,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晁夜看着她肩甲的焦痕、满身的尘土和疲惫却带着笑意的脸,又看了看被扶着的、失去一条手臂昏迷的战士,最后目光落在维修员紧紧抱着的那个散发着柔和绿光的容器上。
他无需询问,已然明白了一切。
他挣扎着,向艾拉伸出了手。
艾拉会意,将怀中那枚一直温养着的“秩序之心”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在核心接触他皮肤的刹那,柔和而稳定的光芒自核心内部亮起,那朵金色的“秩序之华”虚影再次浮现,虽然不如绽放时璀璨,却更加凝实、稳定。核心的搏动与晁夜的心跳彻底同步,仿佛分离的部分终于回归本体。
“辛苦了。”晁夜看着艾拉,千言万语化作三个字。
艾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维修员小心翼翼地将那罐生命本源递过来。晁夜接过,感受着其中那磅礴而温和的生命力量,又看了看昏迷的战士。
他指尖萦绕的淡金色光尘轻轻飘向战士的断臂处。光尘融入焦黑的伤口,那可怕的伤势虽然没有立刻愈合,但流血彻底止住,边缘开始呈现出一种健康的肉色,战士痛苦的眉头也微微舒展了一些。
这生命本源力量太过庞大,需要小心引导,但仅仅是其自然散发的气息和晁夜初步掌控的秩序华光,已具备强大的稳定与滋养效果。
“他需要休息,你们也是。”晁夜对艾拉和维修员说道,“先去处理伤势,好好睡一觉。外面…暂时安全了。”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平静力量。艾拉点了点头,带着维修员和受伤的战士离开了。
储藏室内恢复了安静。
晁夜靠在床头,摩挲着温热的“秩序之心”,感受着其中与“盖亚”、与这片土地更加水乳交融的连接。他能“听”到微光集外那片废土的哀嚎与挣扎,也能“听”到集镇上幸存者们那重新燃起的、微弱的希望之火。
他回来了。
带着新的力量,也带着更加沉重的责任。
陈星的声音适时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老板,欢迎回来。您的生命体征已稳定在安全阈值以上,力量模式发生未知良性变异。艾拉女士带回的‘生命本源’已初步分析,具备极高效能,需谨慎使用。”
“另外…在您苏醒引动大规模意志共鸣时,‘北辰’核心数据库深处…那段源自‘曹镇’的加密情感日志,出现了0.7秒的异常活跃,并…尝试向微光集方向发送了一段空白信息包。已将其重新隔离,但无法确定是否含有潜在风险。”
陈星(曹镇)的异常…
晁夜的目光微微凝实。这始终是一个需要面对的问题。
而远方的星空,“观察者”的注视或许依旧存在;“荆棘之眼”的残党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遗物会的觊觎也未曾消失。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此刻,他握着核心,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生机,看着窗外那虽然黯淡却顽强穿透辐射云层的天光。
净土犹在,微光未熄。
而守护这微光的基石,已然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