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颗步枪子弹退出弹膛，带着灼热的温度掉落在脚边。龙凌薇丢开打空的武器，反手抽出腰间的军刀。刀刃在昏沉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寒芒。
周围的枪声已经稀落得可怜。还能站着的人不足十个，个个带伤，背靠着最后的掩体，粗重地喘息。防线早已不复存在，他们被压缩在避难所大门前一片狭小的区域。脚下是粘稠的血泊，混合着泥土和碎肉。
影武者和畸变体的尸体堆积如山，但更多的敌人依旧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踏着同伴的残骸，嘶吼着，一步步逼近。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与焦糊味。
龙凌薇的左臂软软垂着，彻底失去了知觉。右腿被一根飞溅的钢筋划开深可见骨的口子，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额角的伤口流下的血模糊了左眼的视线。她能感觉到体温在流失，力量正随着鲜血一点点抽离身体。
“绝境爆发”的效果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透支后的虚脱和阵阵眩晕。
一个年轻的守卫嘶吼着跳出掩体，端着刺刀冲向最近的影武者。他的动作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变形。影武者冷静地侧身，避开刺刀，手中的枪械抵近。
“砰！”
年轻守卫胸口炸开血花，仰面倒下。
龙凌薇甚至来不及去看第二眼。另一头敏捷的畸变体已经从侧翼扑来，腥臭的口涎几乎滴到她脸上。她猛地拧身，军刀精准地捅进怪物的眼窝，手腕发力一绞。畸变体发出凄厉的嚎叫，抽搐着倒地。
更多的身影围了上来。
她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大门，军刀横在身前，染血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一个，两个，三个……
她记不清自己挥了多少次刀，挡开了多少次攻击。身体像一架过度磨损的机器，全靠意志在驱动。军刀卷刃了，她就用刀柄砸，用拳头，用牙齿。每一次接触都带来新的伤口，但她没有后退半步。
脚下的空间越来越小，还能活动的同伴越来越少。
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和敌人越来越近的嘶吼。
就是现在。
她用尽最后力气，格开一把劈来的骨刃，身体因巨大的冲击力向后撞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喉头一甜，涌上来的鲜血被她强行咽下。
她的右手，悄悄摸向了腰间最后一个引爆器。那是之前布置防线时，她让李队长埋在几处关键承重柱下的所有剩余炸药。原本是打算在最后关头，与尽可能多的敌人同归于尽。
现在看来，或许还能为撤离的同伴，多争取一点点渺茫的机会。
她抬起头，透过被血污模糊的视线，看向那些逼近的、扭曲狰狞的面孔。影武者冰冷的头盔，畸变体疯狂的眼珠。
她忽然笑了笑。带着血，带着疯狂，带着一丝解脱。
“来吧，杂碎们。”
她轻声说，然后，拇指用力按下了引爆按钮。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几声沉闷的、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岩石崩裂的巨响。
她头顶上方的岩体，以及两侧高大的废墟承重结构，猛地向内坍塌！巨大的混凝土块和扭曲钢筋如同山崩，轰然砸落！
烟尘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大门前的一切。冲在最前面的影武者和畸变体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埋葬在万吨碎石之下。后续的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规模坍塌阻隔，暂时失去了前进的道路。
爆炸的冲击波将龙凌薇最后残存的一点意识也彻底震散。她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被抛飞出去，然后重重落地。
视野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似乎看到远处天边，有一道微光闪过。
像剑。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
数十公里外，正在全速行驶的钢铁方舟车厢内，叶灵儿猛地捂住了胸口，脸色瞬间苍白。她毫无征兆地转头，望向b-17避难所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死寂，和一道缓缓升腾、如同墓碑般的巨大烟尘。
她握着剑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抖。
车厢内，所有戴着通讯器的人，都在同一时刻听到了那声巨大的、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轰鸣，随即，代表着龙凌薇生命信号的频道，彻底归于沉寂。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车厢。
王胖子张大了嘴，眼泪无声地滚落。苏清月闭上了眼睛，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陈默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狂暴而混乱，左手的源蚀之印不受控制地浮现，暗沉的光芒剧烈闪烁。
链接，断了。
那柄始终锋芒毕露、守护在他们身后的利刃，似乎在这一刻，折断了。
唯有远方那冲天的烟尘，如同不屈的墓碑，矗立在血色的大地上，诉说着最后的倔强与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