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粗糙却字迹详实的皮纸，仿佛还残留着他怀中的温度与冷冽的气息，被苏晚栀紧紧攥在掌心，熨贴在心口。无声的笑声在胸腔里震荡，眼角渗出的泪花既酸涩又甜蜜。
“鹅毛信”……他竟真的为她寻来了养鹅指南。这个冷面煞星，沉默寡言之下，藏着的是怎样一副细致到令人发指的心肠？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小心翼翼地将皮纸卷好，收回怀中。这份心意，比任何金银珠玉都更珍贵。
她转身看向草棚里那两只暂时安分下来的大白鹅，眼神柔和了许多。有了这“指南”，或许真能把它们养好，说不定……真能实现鹅蛋自由？
心思稍定，她又想起他递来的另一样东西——那张写着药方的薄纸。
她再次拿出药方，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仔细辨认。字迹与他的人一样，冷硬锋利，力透纸背。除了几味熟悉的药材（黄芪、当归，与他之前送来的类似），还有两味她不太熟悉的——“远志”、“石菖蒲”。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明需“文火慢煎三刻，取汁兑入蜜水或羹汤”。
这方子……是安神开窍的？对外婆的病情似乎……正对症！
她的心猛地热了起来！他连这个都想到了？！是特意去寻来的？还是……他本就通晓药理？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最终都化为一股滚烫的暖流。她不再犹豫，立刻行动起来。
她先进入空间，将药方上所需的药材一一找出。空间里优化过的黄芪、当归品质极佳，她又小心地挖出一小段空间滋养的人参须。至于“远志”和“石菖蒲”，她虽然没有，但想起厉战之前送来的那包药材里似乎有类似的根茎？她仔细翻找，果然找到了几块晒干的、类似菖蒲的根块和一些细小的远志筒。
她将药材备齐，用意念引导空间生命区的能量缓缓滋养片刻，希望能增强药效。然后退出空间，在小泥炉上坐上陶罐，严格按照药方上的指示，文火慢煎。
很快，一股浓郁而奇特的药香弥漫在小小的屋子里，苦涩中带着一丝清冽，与她平时熬煮的食物香气截然不同。
外婆似乎对这股气味有所感应，昏睡中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呼吸也似乎深沉了些许。
苏晚栀心中一动，更加专注地守着药罐。
药煎好了，滤出深褐色的药汁。她按照方子所示，兑入一小勺温热的“玉魄野莓酱”水（代替蜜水），用小勺小心翼翼地吹温，一点点喂入外婆口中。
这一次，外婆吞咽的动作似乎比以往更顺畅一些！喂完药后，她的脸色甚至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不再是往日那种沉寂的苍白。
“外婆……您能听到吗？”苏晚栀握着外婆枯瘦的手，声音带着哽咽的期盼，“您一定要好起来……”
这一夜，苏晚栀守在外婆炕边，几乎未曾合眼。心中充满了希望与忐忑。
第二天清晨，她第一时间查看外婆的状况。外婆依旧沉睡，但呼吸似乎更加平稳悠长，脸色也维持着那丝微弱的红润。没有立刻醒来，但已是前所未有的好转迹象！
苏晚栀心中大喜！药方有效！空间优化过的药材效果更佳！
她小心翼翼地将药渣收起，准备下次再用。看着空间里郁郁葱葱的药材，她心中充满了感激。是他，又一次在关键时刻，为她指明了方向。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栀的生活重心几乎完全放在了外婆和那两只鹅身上。她每天雷打不动地为外婆煎药、喂药，仔细观察着外婆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外婆的气色一天天好转，偶尔手指会无意识地动弹，甚至有一次，嘴角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仿佛要说什么。
希望如同春日的藤蔓，在苏晚栀心中疯狂滋长。
那两只大白鹅也渐渐适应了环境，不再像最初那样惊慌吵闹。按照“指南”喂养空间优化的菜叶和清水，它们甚至比寻常家鹅长得更快，羽毛愈发油光水滑，下的蛋也越来越大，蛋壳莹白坚固。苏晚栀将大部分蛋都收入空间滋养，期待着“玉魄鹅蛋”能带来更多惊喜。
茶楼那边，她去的次数减少了些，但每次去，都会用新收获的“玉魄鹅蛋”和优化红辣椒粉，制作一些风味独特的点心和少量辣味羹汤，依旧备受好评。周掌柜和张婶知道她专心照料外婆，也都表示理解，尽量不打扰她。
日子仿佛进入了一种平静而充满希望的轨道。
然而，苏晚栀并未完全放松警惕。太后的“赏视”如同悬顶之剑，宫宴的惊险也历历在目。她依旧谨慎地使用着空间产出的优化食材，每次只少量添加，绝不引人注目。
让她感到安心的是，隔壁的院门，不再像以往那样终日紧闭、悄无声息。
虽然厉战依旧很少露面，但她却能更频繁地……听到他的动静。
有时是清晨，她正在熬药，会听到隔壁传来极其轻微的、练武的破空声？以及……沉重的石锁落地声？虽然声音被压得很低，但她能想象出他晨起练功时，冷峻专注的身影。
有时是傍晚，她正在喂鹅，会听到隔壁院门“吱呀”开启又关上的声音，以及……沉稳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似乎是出门了？或许是去宫中当值？
甚至有一次深夜，她因为挂心外婆迟迟未睡，清晰地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牵动伤口的……闷哼？以及随后……药瓶碰撞的轻微声响？
她的心瞬间揪紧！他的伤……还没好利索吗？是不是又疼了？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想去看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心中充满了担忧。
这些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声响，如同破碎的拼图，一点点拼凑出他生活的轮廓，让她感觉他不再那么遥远和神秘，仿佛就真实地生活在与她一墙之隔的地方。
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状态，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她知道他在，这就够了。
这天下午，苏晚栀正在院子里晾晒新摘的野莓和辣椒，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不同于以往的声响？
像是……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以及……低沉的、似乎是在与人交谈的声音？但听不清具体内容，只有模糊的音节。
她的动作顿住了，下意识地屏息倾听。
是有人来找他？会是谁？宫里的同僚？还是……？
交谈声持续了片刻，便停止了。接着，是院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那个访客……似乎离开了？
然后，隔壁恢复了寂静。
苏晚栀的心却莫名地提了起来。是谁会来找他？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走到院墙边，侧耳细听。
墙那边……一片寂静。
她正有些失望，准备退回时——
“咚。”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被轻轻放在地上的声音，从墙那边传来？
紧接着，是……逐渐向她这边靠近的……沉稳的脚步声？！
苏晚栀的心脏猛地一跳！全身瞬间僵住！他……他过来了？！朝她这边来了？！
脚步声在院墙另一边停下。隔着一堵薄薄的土墙，她甚至能隐约感受到那边传来的、熟悉的冷冽气息。
她的呼吸骤然收紧，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他……要做什么？他发现她在偷听了吗？
墙那边，一片沉默。只有清浅的呼吸声，若有若无地传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苏晚栀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几秒钟后，墙那边传来一声极低沉的、几乎融在风里的声音。
“……无事。”
两个字。依旧是那般言简意赅，冰冷平淡。
但苏晚栀却仿佛从中听出了一丝……安抚的意味？
他……是在告诉她，刚才的访客无关紧要，让她……不用担心？
说完这两个字，那边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缓缓远离了。很快，隔壁院门传来轻微的开关声，一切重归寂静。
苏晚栀还僵在原地，背靠着冰凉的土墙，心脏依旧在狂跳，脸颊滚烫。
他……他知道她在听？他特意过来……就为了告诉她“无事”？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底像是被温水浸泡过一般，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缓缓蹲下身，将发烫的脸颊埋在膝盖里，嘴角却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
脚步声。
嗯。
他的脚步声，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