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谢承熠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又转头看府医。
“回禀王爷,公子昨夜淋雨致风寒束表,今日又耗竭气血,寒气入里化热,如今高热不退,神识昏迷,已是重感之症”
“在下开了药方,三日内若能退热转醒,便无大碍”
府医抬头打量了一眼王爷的脸色,他也摸不清王爷对身边这位的心思,转头看了一眼赵权,见赵权低着头,只能轻声请示。
“王爷,是否按此方调治?”
“嗯。”谢承熠点头。
“王爷,在下这就去开药”
赵权小心打量殿下的脸色,“殿下,奴婢去看着煎药”
谢承熠微微叹气,“嗯”
赵权后退几步出去,殿内只剩下谢承熠和昏迷不醒的裴清衍。
“信,信不得,罚,罚不了”
谢承熠抱起裴清衍,将人送回他的房间。
他坐在床边,盯着裴清衍的脸看了许久,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最后俯身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而后起身离开。
“殿下……”床上的人嘴唇微动,可人并没有醒。
雨后的阳光格外刺眼,连皮肤都带上几分灼痛。
他对裴清衍恨吗,其实没有那么恨,他只是气他骗他,气他让萧逸风害死了小七。
可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人能抹去他的痕迹。
除非他的小七没有死……
秋狝之事越来越近,谢承熠和其他两位皇子也都忙的脚不沾地。
叶听白面上仍然是在调查萧逸风遇刺一事,可实际上则是暗中调查萧逸风之事。
上次查出萧逸风在暗中受贿在科举上动手脚之事,宣仁帝大怒,命叶听白彻查此事。
“殿下息怒,奴婢愚钝,惹恼殿下,请殿下责罚”
裴清衍清醒过来,就带着一张苍白的脸到谢承熠跟前请罪。
“哦,本王怎么不知你惹恼了本王呢”谢承熠轻笑一声,居高临下的审视他,“不如你来说说?”
“奴婢未能及时回来,耽误了殿下的正事,奴婢该死”
“嗯,还有呢?”
“奴婢侍奉不周,求殿下降罪”
裴清衍努力的回想这几日的事情,开口请罪。
“那你说本王该怎么罚?”谢承熠饶有兴趣的开口询问他。
“奴婢掌嘴二十?”裴清衍试探开口。
“不好,脸打伤了,本王看着不舒心”
谢承熠摇头,“再想”
裴清衍垂下头,“奴婢领赏二十仗?”
“啧”谢承熠不满,“再想”
裴清衍思索了半天,实在是没有想到什么能让殿下合心的举措,“奴婢愚钝,求殿下降罚”
“秋狝在即,本王就不重罚你了”谢承熠拿出一本《奴规》,“将《奴规》抄写二十遍,每日戌时来本王这背诵十遍”
“可好?”
谢承熠询问裴清衍,可语气中全是不容置疑的意思。
裴清衍哪会说不好,虽然他不知这《奴规》的内容,但此时殿下是愉悦的。
那他也是愉悦的。
能让殿下愉悦,他做什么都可以。
“奴婢谢殿下隆恩”裴清衍叩头谢恩。
“跪这抄写”
谢承熠坐在紫檀案桌后,点了点脚边的位置。
裴清衍拿着谢承熠给的纸笔,乖顺的跪伏在他脚边准备抄写。
“还会用笔吗?”
谢承熠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裴清衍愣住。
他不禁想起前世,进宫后第一次拿笔就是殿下教的。
他在乡下庄子散养,拿笔写字都是他自己琢磨的,拿笔姿势不对,写的字也不堪入目。
“姿势不对,本宫教你”
谢承熠轻笑着站在裴清衍身后,将他圈进怀里,手指附在他的手上,带着他调整姿势,一笔一划的写字。
后来他练字时,殿下总是会坐在一侧轻笑着看着他。
亦或者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揽抱着他的腰,指点一二。
裴清衍眼睛泛红,心脏猛然一抽搐,不是很疼,只是泛着密密麻麻的酸涩,最后席卷整个心脏。
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奴婢记得,殿下教奴婢的,奴婢不敢忘”
裴清衍额前的碎发遮住眼底的猩红,清亮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开始时带着哽咽,浓重的鼻音让他尾音不由自主的发颤。
“呵——”谢承熠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睨视他。
“不敢忘,但敢做”
裴清衍无法反驳,低着头,单薄的肩膀止不住的发抖。
“殿下息怒,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
谢承熠眉头微微蹙起,让他抄写《奴规》。
裴清衍跪伏在地上,乖顺的抄写,在心里默默背诵。
室内安静祥和。
谢承熠停下批改公文的笔,端起赵权刚送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睨了一眼身侧的人,哼笑——装乖
他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乖。
嘴可一点也不诚实。
“殿下,奴婢二十遍罚抄好了,求殿下过目”
直到傍晚的,裴清衍才捧着他罚抄好的二十遍《奴规》,直起身子,膝行至谢承熠身侧。
恭恭敬敬的呈上。
“字不够规整,纸面不够干净”谢承熠翻了几下,随口道,“明日接着”
“是,奴婢谢殿下恩赐”
裴清衍没有丝毫不满,恭恭敬敬的叩头谢恩。
事实上,裴清衍写的字很美观,比起谢承熠大气恢宏的字体,多了一份虔诚和柔和,纸面也是干净整洁的。
但那又如何,他说裴清衍写的字不够规整,就是不够规整,纸面不够干净,就是不够干净。
“过来给本王按按肩膀”
谢承熠动了动肩膀,吩咐裴清衍。
裴清衍跪了一天的腿有些僵硬,腰也有些难受,但他不敢耽搁,快速从地上起来,站在谢承熠身后,力度适合的按摩。
时不时根据谢承熠的表情调整按摩力道。
谢承熠闭着眼睛放松,身体微微后仰,头靠在裴清衍胸膛上。
裴清衍呼吸一滞,心跳加快,全身僵硬起来,按摩的手顿了一下。
“按摩都不会了?”谢承熠眼睛都没有睁开,“还是罚抄了几遍《奴规》,娇气的,本王使唤不得了”
“殿下息怒,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裴清衍想跪地请罪,可谢承熠的头靠在他身上,他又不敢离开,只能低声请求。
“接着按,这次再按不好,就滚去罚跪”
“是,奴婢谢殿下恩典”
裴清衍继续按摩,只是这次他不敢再停。
借着谢承熠闭眼的机会,裴清衍肆无忌惮的看着谢承熠,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轻。
单单是能靠近留在殿下身侧,于他而言就是赏赐。
更何况是能在身侧侍奉伺候殿下。
殿下自认为的那些羞辱和惩罚,对他来说都是恩典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