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如同勒紧咽喉的绞索,最后一日终于来临。天色未亮,林天便已起身,仔细检查着随身物品:贴身藏好的玉佩冰凉刺骨,腰后短刀紧贴肌肤,还有一小罐经过特殊处理的“赤焰酱”原膏——这将是今日搅动风云的关键。
根据林婉儿密信中的提示和多方打听,他基本确定,胡公公的寿宴将在其位于皇城东南角、靠近东华门的一处御赐宅邸举行。那里恰好有一个因引活水造景而闻名的大花园,暗合“遇水则避”;而寿宴的高潮,往往伴有盛大的焰火表演,这便是“遇火则生”的机会所在。
赵天佑果然一早便派人来接林天。来的并非王管事,而是两名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陌生护卫,态度强硬,不容置疑。“林掌柜,公子吩咐,今日寿宴,需你亲自操持几道‘赤焰’招牌,为胡公公助兴。请吧。”
林天心知这便是赵天佑计划的一部分,要将他和他那引人注目的“赤焰酱”一同推到胡公公面前,作为寿礼的一部分,也是投石问路。他没有反抗,平静地跟随上车。
马车并未直接驶向胡公公府邸,而是先到了已基本筹备完毕的“赤焰楼”。赵天佑早已等在布置一新的后厨,他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锦袍,更显贵气逼人,但眉宇间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林掌柜,今日之事,关系重大。”赵天佑屏退左右,盯着林天,“胡公公地位尊崇,寿宴之上,权贵云集。你的‘赤焰’技艺,便是本公子今日的颜面,也是……我们查明真相的敲门砖。你只需专心做好菜,其他一切,自有安排。”他话语中带着警告,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林天垂首应道:“草民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他心中冷笑,赵天佑的“安排”,无非是利用他吸引目光,自己则暗中行事。但这正合他意,他需要的就是这个舞台。
寿宴在傍晚时分开始。胡公公的府邸张灯结彩,气派非凡,往来宾客皆是非富即贵,太监、宫女穿梭伺候,护卫森严。林天被安排在花园一侧临时搭建的露天厨房区,与其他几位被请来的名厨一同制作佳肴。他的烧烤炉具格外显眼。
宴席开始,觥筹交错,丝竹悦耳。一道道珍馐美味被呈上,宾主尽欢。林天沉住气,并不急于表现,只是熟练地烤制着一些常规的肉食,香气虽诱人,但并未过分突出。
他在等待,等待最佳的时机,也暗中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主位上,那位面白无须、笑容和煦却眼神深邃的老者,便是今日的寿星胡德全胡公公。他身旁作陪的,果然有赵天佑,还有几位林天叫不出名字但气度不凡的官员和宗室。司徒明远并未露面,但林天能感觉到,暗处一定有他的眼线。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这时,赵天佑起身,向胡公公敬酒,朗声道:“胡公公寿诞,普天同庆。晚辈特意请来近日名动汴京的‘赤焰’大师傅,有一道新研制的秘制烤肉,欲献与公公品鉴,为寿宴添彩,恭祝公公福寿绵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林天这边。胡公公似乎也颇有兴趣,笑着点了点头。
时机到了!
林天深吸一口气,点燃特制的果木炭,待炉火纯青,他取出了那罐精心准备的“赤焰酱”。这一次,他不再保留,将酱料厚厚地涂抹在早已选好的、最肥美的鹿肋排上。酱料遇火,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浓烈异香!那香气不再是单纯的辛香,更夹杂着一种仿佛能勾动灵魂深处食欲的炽烈气息,如同有形之质,迅速弥漫整个花园,甚至压过了原有的酒菜香味和花香!
宾客们纷纷停下杯箸,抽动鼻子,脸上露出惊异和陶醉的神色。连主位上的胡公公,也微微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林天全神贯注,手法流畅如舞蹈,翻动、刷酱、控火……金红色的肉排在火上滋滋作响,油脂滴落,燃起缕缕诱人的火焰,与“赤焰”之名完美契合。冲天的香气引来无数惊叹和窃窃私语。
就在烤肉即将完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极致的美味诱惑吸引之时,林天借着俯身取盘子的动作,用极快的手法,将藏在袖中的一小撮特制磷粉,弹入了旁边一个用于保温的小炭炉中!
那磷粉遇热,瞬间爆起一团不大却极其刺眼的白光,并发出一声轻微的“噗”响!
这变故突如其来,虽然短暂,但在场不少人都被惊动,尤其是那些心怀鬼胎、时刻保持警惕的人,目光瞬间锐利地扫向光源处!
几乎在同一时刻,林天手捧盛放着那串堪称艺术品的“赤焰”烤鹿排的金盘,躬身呈到胡公公面前,声音洪亮,恰到好处地掩盖了那声轻响:
“恭祝胡公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请公公品鉴‘赤焰’精髓!”
所有人的目光又被拉回到了这盘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烤肉上。胡公公看着眼前色香味俱臻化境的烤肉,脸上笑容更盛,似乎并未在意刚才那点小插曲。他拿起银箸,夹起一块,放入口中。
全场寂静,都在等待胡公公的反应。
胡公公细细咀嚼着,眼睛微微眯起,脸上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半晌,才缓缓睁开眼,赞道:“好!果然名不虚传!此等美味,堪称绝品!赵公子,你有心了!”
赵天佑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连忙起身谦逊。
然而,就在这一片赞誉声中,林天却敏锐地注意到,坐在胡公公下首不远处的一位始终沉默寡言、面容冷峻的武将,在刚才白光爆起瞬间,右手下意识地按向了腰间(虽然那里并未佩刀),并且他的目光,极其迅速地扫过林天,又扫过花园的几个出入口方向,眼神中带着一种鹰隼般的警惕和……杀意!
更让林天心头巨震的是,在那武将的腰间束带上,他隐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金属扣饰,其形状,正是一个狰狞的狼头!
朔风营!狼头势力!果然出现在寿宴上!而且地位不低!
林天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躬身退下。他的目的已经部分达到——成功吸引了全场注意,制造了微小混乱,并确认了狼头势力的存在!
但危机远未结束。那名武将显然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寿宴还在继续,焰火表演即将开始,那才是“遇火则生”的关键时刻!
他退回厨房区,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真正的刀尖起舞。焰火升起之时,是混乱的开始,还是……死亡的降临?林天握紧了袖中的短刀,眼神望向东南方那即将被点亮夜空。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