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神殿暂闭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仙境高层。
那场不欢而散的家宴细节虽未被外传,但几位核心人物相继阴沉着脸离开的景象,却足以让明眼人窥见端倪。
仙境表面依旧运转如常,暗地里却涌动着一股不安的暗流。
接下来的几日,太阳神殿外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不必要的探访。
曦和(文茜)谢绝了一切非紧急的政务汇报,独自留在殿内。
她没有沉浸在愤怒或悲伤中,而是利用这段难得的清静,开始真正沉下心来,梳理自身的力量,以及……与那几人之间的关系。
她反复回想着家宴上的每一幕,每一个人的反应。
庞尊的易燃易爆,八风的刻意搅局,金离瞳的沉默施压,水清漓的无声守护,以及世王那不容置疑的、近乎霸道的掌控欲。
她也审视着自己。是否因为不愿失去任何一份力量,任何一份情谊,而过于纵容,以至于模糊了应有的界限?
是否在努力维持平衡的同时,反而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
定义万物,是她的权柄。那么,定义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关系”,是否也应如此?
几天后,太阳神殿重新开启。
曦和并未大肆宣扬,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处理积压的政务,召见必要的臣属。
她的神色平静,举止如常,仿佛那场风波从未发生。但细心的人却能发现,她周身的气息更加内敛,那双金色的眼眸深处,多了一份勘破迷雾后的清明与坚定。
第一个按捺不住找上门来的,是庞尊。
他依旧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冲进神殿,看到端坐于主位、正批阅卷宗的曦和,张了张嘴,满腔的话却堵在喉咙里,最后只瓮声瓮气地问了句:“你……没事了吧?”
曦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无波:“我很好。庞尊,雷泽古地近日可有异动?”
她的语气公事公办,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庞尊愣了一下,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准备好的道歉或者说辞全都派不上用场。
他憋了半天,才闷闷道:“……没有。”
“那便好。若无他事,去忙吧。”曦和低下头,继续处理政务。
庞尊站在原地,看着她疏离的态度,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样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终只能悻悻地离开了。
随后,金离瞳来了。
他依旧沉默,只是将一枚新淬炼的、蕴含着纯净金铁之气的护身符放在她的案前,低声道:“戴着,安神。”
曦和看着那枚护身符,没有拒绝,也没有如往常般露出温和的笑容,只是点了点头:“有心了。”
金离瞳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平静的面容下看出些什么,最终也只是默默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他感到了那层无形的、比以往更加清晰的隔阂。
八风没有直接现身,只是一缕清风送来了几支罕见的、生长在极寒之地的“凝神花”,花瓣上还带着晨露。
水清漓则是在曦和夜晚独自于净水湖畔散步时,“偶遇”了她。
他没有多言,只是陪她走了一段,在她微微蹙眉时,递上一杯温热的、安神效果极佳的荷露茶。
曦和都接受了,也表达了感谢,但态度始终保持着一种温和的、不容逾越的界限。她不再试图去安抚谁,平衡谁,只是清晰地划定了一条线。
她是曦和,是仙境的主宰,是他们需要尊重和辅佐的对象,而非可以随意争夺、施加压力的中心。
最令人瞩目的,是世王月无烬的态度。
自那日后,暗月殿一如既往地沉寂。世王没有再出现在太阳神殿,也没有任何传讯。
仿佛那日的冲突从未发生。但有心人却能感觉到,那轮幽暗月冕散发出的寂灭意蕴,似乎比以往更加深沉、更加内敛,不再像之前那般,有意无意地笼罩着太阳神殿的方向。
这是一种无声的退让,还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蛰伏?无人得知。
数日后,曦和发布了一道看似寻常的法旨。旨意中,再次明确了诸位核心成员的职责与权柄范围,强调了协同与秩序的重要性。
在法旨的最后,她加了一段话:
“仙境乃众生之仙境,非一人一族之私产。望诸君恪尽职守,以大局为重,以苍生为念。私谊不涉公事,公心可鉴私情。界限分明,方能长久。”
这段话,没有点名任何人,却如同最后的界定,清晰地昭告了她的态度。
法旨传出,仙境一片肃然。
庞尊看着法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却第一次没有嚷嚷。
金离瞳将法旨反复看了数遍,默默收好。
八风在云端叹了口气,知道有些玩笑,以后不能再开了。
水清漓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亦有一丝释然。
银尘看着曦和,眼中流露出欣慰。她的好友,终于真正地将主宰的权杖,握在了自己手中,而非被情感所左右。
而暗月殿内,世王月无烬看着那份法旨,紫金色的眼眸中波澜不惊。他指尖一缕寂灭之力萦绕,最终缓缓消散。
“界限……么。”他低语一声,身影融入殿内的黑暗,再无动静。
太阳神殿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但那场修罗场般的家宴,如同一道深刻的烙印,留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它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暴露了底下汹涌的暗流与真实的渴望,也迫使曦和做出了最清晰的界定。
未来的路还很长,情感的纠葛或许不会就此消失,但至少,一个新的、由曦和亲自定义的秩序,已然建立。
仙境的日月,依旧同辉。只是那光芒之下,多了一份历经风雨后的、更加坚韧与清醒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