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清晨,梅苑瓦檐积了层薄雪,似撒了把细盐。顾念苏踩木梯爬上屋檐,将缠桂花的短刀藏进脊兽嘴里——昨夜绿裙姑娘留下的“船是饵”三字,让她清楚水路已成险招。
“念苏,铁匠铺张师傅送新剪刀来了。”奶奶在院下仰头唤,手举油纸包,“说是给你剪窗花,特意磨得锋利。”
顾念苏爬下梯子,接油纸包时,指尖触到剪刀柄浅刻的“水”字。她假意试剪,展开包剪刀的油纸,见里夹着张薄羊皮,画着条水渠通城外芦苇荡,旁标“亥”字。
小陈扫雪回来,帽檐雪化的水顺脸颊淌。“姑娘,码头兵丁挨船搜查,抓女奸细呢。”他扫雪时故意撞翻墙角劈柴,柴堆散开,露出底下埋的粗布男装油纸包。
顾念苏把羊皮地图藏进账本小雪页,见去年苏清辞画的芦苇丛旁多了个小叉,似早料到此景。她取剪刀,在窗纸上剪海棠,花瓣纹里藏“亥时芦苇荡”小字,给铁匠铺回讯。
午后雪停,阳光透过云缝晃眼。顾念苏换粗布男装,抹灶灰易容,想起苏清辞说小雪宜易容,雪光模糊眉眼。
她提半篮海棠蜜饯出门,过铁匠铺时,张师傅打铁火星溅雪地融出黑点。“后生买镰刀?”他把烧红铁坯浸冷水,白雾中低声道,“渠边冰凿开,有渔船等,撑船的是断指老汉。”
顾念苏放下蜜饯罐,指尖敲柜台三下确认。转身见街角老槐树下,几个皂衣汉子晃悠,腰间刀鞘沾雪,一人往铁匠铺张望,袖口露灰布,与小陈昨夜掉的碎布相同。
她心一沉,故意往码头走,见汉子们跟上。雪地脚印歪扭如拙劣暗号。顾念苏拐进窄巷,摸出麻绳攀墙头,瞥见巷口汉子们对脚印狞笑,一人摸出秋分货郎给的棋子。原来内鬼不止小陈、货郎。
到芦苇荡时雪又下,芦花沾白如老者银发。顾念苏拨开苇秆,听冰面下划船声。乌篷船泊冰洞旁,船头断指老汉往炉添柴,耳后红痣是苏清辞提的“红痣老周”。
“姑娘取‘冬酿’?”老汉掀舱帘,舱里陶罐飘海棠蜜饯香。顾念苏要上船,瞥见舱底阴影藏青布,是李家小子常穿的。
她脚步顿住,想起“船是饵”,摸向袖中带胭脂字的蜜饯。老汉见她迟疑,眼里露狠厉,手摸船板下短刀。
“这蜜饯桂花不如梅苑香。”顾念苏扬声,抛蜜饯。老汉朝蜜饯看时,她转身钻芦苇丛,身后传来刀砍苇秆声,混着老汉怒骂:“内鬼说你定会来!”
雪大了,很快盖住脚印。顾念苏往芦苇深处跑,听远处脚步声,想起账本上沈惊鸾写的“小雪藏于白,方得见黑”,便钻最深苇丛,积雪埋住行迹。
进废弃苇棚,撞见蜷缩身影,转身要躲,见是绿裙姑娘,嘴角淌血,攥着蜡梅,花瓣落满地。
“他们……抓了沈姐姐家人……”姑娘气若游丝,塞她块令牌,“去……南山破庙……找独眼石匠……”话毕歪倒。
雪从苇棚破洞飘进,落在姑娘绿裙上融成水。顾念苏握紧刻“辞”字的令牌,听外面逼近的脚步声,明白小雪藏的不仅是行迹,更是苏清辞布的最后一局——用饵钓内鬼,用自己护要送的东西。
她藏姑娘尸体,往身上撒芦花混雪地。外面刀光映雪,袖中令牌发烫如烙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