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殿中央。
黑压压地跪坐着一片人。
他们身穿象征最高等级的朱紫官袍或华丽宫装,但如今这些精致华服却显得如此狼狈与讽刺。
男人们大多披头散发,面色惨白,眼神空洞,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女人们则低声啜泣着,花容失色,全都紧紧依偎在一起。
龙椅之上,早已空无一人。
而在龙椅之下,最前方跪着两个身穿明黄色龙袍,但却却失魂落魄、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男子!
年长者约莫四五十岁,面容儒雅,此刻却满脸惊惧,正是徽宗皇帝赵佶!
稍年轻者二十多岁,脸色蜡黄,眼神躲闪,正是刚登基不久的钦宗赵桓!
他们的身后,是以郑皇后为首的一众后妃、皇子、公主,以及诸多王公大臣!
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亡国之君的屈辱 与阶下囚的绝望!
殿宇四周,则站立着数十名手持利刃、面色冷峻的金兵精锐,如同看守羊群的饿狼,虎视眈眈!
姜润月的闯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 这潭死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到了 这位一身赤金战甲浴血,背后雷光翼刃微颤、手持滴血长枪,策马闯入殿中的不速之客身上!
惊愕,茫然,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的希望之光,在不少宋人眼中 一闪而逝!
“福金,是福金吗?!”
跪在妃嫔中的一位中年美妇(推测为王贵妃或韦贤妃),突然间失声大喊道,目光死死盯住被姜润月护在怀中的赵灵素(赵福金)!
这一声呼喊如同点燃了引线,让原本死寂的大殿,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
“是茂德帝姬?”
“她……她怎么……”
“这位将军是……?”
徽宗皇帝赵佶也猛地抬起头,看向赤金甲胄怀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女儿面孔,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皇,母后,皇兄!”
怀中的赵灵素,看到眼前这凄惨的一幕,前世今生的记忆与情感轰然爆发!
她挣扎着想要下马,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救救他们……求求你救救他们……”
姜润月勒住白马,横枪立于大殿中央。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殿内,那些惊疑不定的金兵守卫,最后落在了龙椅前那两位身穿龙袍的皇帝身上。
殿内的金兵们,显然也收到了外面的混乱消息,又见姜润月如此悍勇地闯入,一时间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紧张地握着兵器结成防御阵型,将宋皇室成员牢牢看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度紧张的对峙气氛。
姜润月能感觉到,怀中帝姬的剧烈颤抖,也能感觉到青铜匣子之中,那源自史海回响的能量,虽然已经消耗巨大,但并未彻底枯竭,仍有一部分残留。
或许……还来得及做点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周身疲惫,清冷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庆殿:“本将破军在此!”
“金帅完颜宗望已伏诛!”
“尔等鼠辈,谁敢上前受死?”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不仅殿内金兵们骇然变色,纷纷后退,就连跪在地上的宋徽宗、钦宗以及众多大臣妃嫔,也都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完颜宗望……死了?
被这位……破军所杀?!
一线几乎不可能的微弱生机,仿佛在这一刻照进了这片绝望的深渊。
然而,姜润月心中却无比清醒。
斩杀主帅制造的混乱只是暂时的,金军主力犹在,其他将领很快会反应过来。
仅凭自己一人一骑,想要在千军万马中 救走这么多人,无异于天方夜谭。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两位身穿龙袍的皇帝,以及他们身后那些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皇室成员。
下一步,该如何抉择?
是尝试带着徽钦二帝强行突围?
还是……另寻他法?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轰然爆发的巨大骚动,跪伏在地的宋室君臣,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混杂着狂喜与惊疑的光芒!
完颜宗望这个金军东路军统帅,竟被这员金甲将军临阵斩杀了?
然而,姜润月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她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源自史海回响的能量虽有剩余,但根本无法带人穿越时空、返回未来!
绝无可能!
若她推测测不错的话,史海回响的规则,似乎也不允许她如此大规模地 篡改既定的历史轨迹。
一个更加现实、也更加艰难的念头,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
她勒住白马,冰冷的目光扫过殿内,那群惊疑不定的金兵。
最终落在那两名身穿龙袍、失魂落魄的皇帝身上,声音清冽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肃杀,瞬间响彻整座大殿。
“完颜宗望已死,金军东路群龙无首,此乃天赐良机!”
“诸位,此刻绝非坐以待毙之时!”
“汴梁城内尚有忠义将士、血性百姓,城外更有各路勤王之师!”
“当务之急是速速突围,集结有生力量重整旗鼓,与金贼周旋到底!”
此言一出,不仅宋室君臣愕然抬头,连那些金兵守卫也面面相觑!
这金甲小将竟不是来救驾脱离险境,而是要组织抵抗?
“妖女休得胡言,左副元帅(完颜宗翰)大军顷刻便至,尔等插翅难逃!”
那名金军万夫长强压惊慌,厉声喝道,试图稳定军心。
“插翅难逃?”
姜润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手中白虎破劫枪遥指对方。
“完颜宗望首级尚温,尔等欲步其后尘否?”
那万夫长闻言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姜润月不再理会他,目光转向徽、钦二帝,语气急促而坚定:“二位请速决断,我可护送你等突围至内城或某处险要,据险而守,同时派人联络四方!”
“固守待援,尚有一线生机,若迟疑不决,待金军重整部署,则万事休矣!”
宋徽宗赵佶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嘴唇哆嗦着看向身旁的钦宗赵桓。
可赵桓亦是面如土色,但求生的本能,让他颤声问道:“破军将……将军……真……真有把握突围?”
“事在人为!”
姜润月斩钉截铁道:“金帅新丧,军心已乱,我军哀兵必胜,请二位即刻下旨,命殿内所有能战之士,随我冲杀!”
或许是她那斩杀敌酋的赫赫凶威,或许是那绝境中唯一的“希望之火”,竟真的点燃了一些皇室侍卫和少数血性未泯的官员将领心中的勇气!
“臣等愿随将军死战,护驾突围!”
几名侍卫统领和低级将领挣扎着站起,拔出佩刀,眼中重新燃起战意!
“好!好!”
钦宗赵桓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道:“朕……朕准奏,一切……一切都仰仗将军了!”
“灵素~”
姜润月低头,对怀中帝姬快速说道:“我们都目标不变——诛杀金酋、乱其根本,但眼下需要先护送你父皇母后等人暂离险地!”
赵灵素强忍悲痛用力点头,知道这或许是唯一能为父皇母后争取生机的办法!
“突围,目标内城拱辰门!”
姜润月不再犹豫一马当先,白虎破劫枪化作一道死亡风暴,径直杀向殿门!
那些原本就士气低落的金兵,见其势不可挡,竟纷纷避让!
加之殿内宋人求生欲望被激发,在一些将领的组织下,也开始奋力向外冲杀!
姜润月一马当先,手中白虎破劫枪化作一道撕裂死亡阴影的寒光,悍然撞向殿门处 那些因主帅猝死而军心浮动的金兵!
“保护陛下,冲出去!”
几名侍卫统领红着眼,拔出佩刀,嘶吼着紧随其后!
一些尚有胆气的官员也挣扎起身,捡起地上的兵刃,或扶起瘫软的徽、钦二帝,踉跄着向外涌去!
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的短兵相接!
金兵虽惊不乱,试图结阵阻拦,但姜润月的枪锋太过凌厉!
枪出如龙,点、刺、扫、砸,每一击都蕴含着崩山裂石的力量!
更兼背后一对雷光翼刃,如死神镰刀般护住侧翼,将试图合围的敌人纷纷斩倒!
硬生生在密集的敌阵中,撕开了一道 血淋淋的缺口!
“走!”
她厉声催促,护着面无人色、几乎是被侍卫架着走的徽、钦二帝,以及哭哭啼啼、花容失色的郑皇后、王贵妃等核心女眷,冲出了弥漫着血腥与绝望气息的大庆殿!
殿外景象更为惨烈!
汉白玉铺就的宫道上,随处可见倒毙的禁军尸体、破碎的仪仗,以及肆意横流的鲜血,将昔日庄严肃穆的皇家禁地,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远处,仍有零星的厮杀声、金兵的狂笑 和女子的哀泣不断传来。
“向……向内城撤!”
钦宗赵桓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喊道。
一行人沿着宫道,且战且退。
姜润月始终战在最前,枪下几无一合之敌,就像一盏黑暗中的明灯,吸引更多 在皇宫各处绝望挣扎的力量!
果然,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一队约数十人、盔甲残破、浑身浴血,却依旧紧握兵刃的宋军残兵,从一条侧巷中冲出!
为首一名校尉,看到皇帝一行和姜润月,顿时热泪盈眶,嘶哑喊道:“陛下,末将护驾来迟,愿随将军死战!”
紧接着,又从几处燃烧的殿宇后,涌出 上百名手持菜刀、木棍、农具,甚至砖石的汴梁青壮!
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脸上混杂着恐惧与仇恨,看到传说中的“金甲神将” 正护着皇帝,纷纷跪地哭喊:“将军,带我们杀鞑子,报仇啊!”
这些散兵游勇、市井百姓,如同百川归海,迅速汇聚到姜润月麾下!
队伍如同滚雪球般迅速膨胀,很快就达到了数百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虽然他们装备简陋,许多人甚至衣不蔽体,队形也杂乱无章,但那一双双因国破家亡而充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的是最原始的求生欲望与复仇怒火!
这股悲壮而惨烈的血气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反抗力量!
姜润月心知凭这股乌合之众,与金军精锐正面野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必须利用地形且战且退、拖延时间!
她 一边挥枪格挡从前方射来的冷箭,一边用清晰而冷静的声音,不断下达指令,将现代城市防御的些许理念,融入这古老的巷战之中。
“弓箭手,占据两侧阁楼屋顶,居高临下,覆盖射击,阻止追兵!”
“长枪兵,结圆阵殿后,交替掩护,缓步后撤,不得慌乱!”
“百姓青壮,疏散至两侧巷陌,以砖石瓦块袭扰敌军侧翼,砸其马腿,阻其阵型!”
“受伤者,互相扶持,随中军行动,不得随意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