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星砂引路时，归航有回声
导航砂的余温还没散尽，蚀宇归航者的反蚀岩靴底就沾了新的星尘。他蹲在共生炉前，用根烧红的铁钎子拨弄炉底的灰烬，火星子溅在他磨得发亮的防蚀甲上，像群蹦跳的金甲虫。
“我说，你那导航砂里是不是掺了过量的幻宇棱镜粉？”矿镐班教师抱着胳膊站在旁边，辫子上的棱镜花瓣被炉火照得透亮，“今早有个新来的娃子说，跟着砂光走，愣是把东边裂隙看成了彩虹桥，差点踩空。”
蚀宇归航者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罐，往炉里撒了把暗物质结晶碎末，火苗“腾”地窜起半尺高，映得他眼角的疤痕都柔和了些：“掺了又怎样？总比让他们盯着冷冰冰的岩壁强。那娃子后来不是被沙轮子徒弟的沙粒权杖拦下来了？说明这法子管用。”
“管用也不能胡来。”矿镐班教师弯腰捡起块沾着星砂的碎石，石头上的光纹在她掌心慢慢舒展，像条苏醒的小蛇，“我测了声纹，过量棱镜粉会让砂光的频率紊乱，跟裂隙的暗能频率撞在一起，容易出幻觉。”她把碎石扔进炉里，“加点星麦秸秆，能中和棱镜的光劲。”
沙轮子徒弟抱着捆新鲜的星麦秆跑进来，裤脚还沾着露水：“幻宇弟弟说，他新磨的棱镜粉里加了晨露，光色会变柔和！”他把麦秆塞进炉膛，火星子顺着秸秆的纹路爬，发出“滋滋”的轻响，“对了，衡生前辈让我问问，上次埋在炉底的月光酿能启封了不？新来的娃子们总缠着问，那‘含着夏天的风’到底是啥味。”
蚀宇归航者往炉里添了块反蚀岩，石头遇热发出沉闷的嗡鸣：“急什么？得等导航砂的光纹和炉温完全同步了才行。衡生那老头说的‘夏天的风’，讲究的就是个火候——早一天太涩，晚一天太腻。”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些切成小块的星果糖，“昨天去液态星轨子宇宙换的，加进酿里，能压一压星尘的苦味。”
矿镐班教师挑眉：“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懂门道了？以前不总说‘归航者喝的是铁味，不是甜味’？”
蚀宇归航者的耳尖在炉火映照下微微发红，他别过脸，用铁钎子猛戳了下炉底：“上次听幻宇学徒说，他妹妹总怕黑，每次喝带甜味的星露就敢走夜路。咱这酿是给娃子们喝的，甜点怎么了？”
正说着，幻宇学徒抱着个竹筐跑进来，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玻璃小瓶，瓶身上都贴着张小小的归航印。“看我找着啥了！”他把瓶子挨个摆在炉边，阳光透过瓶身，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光斑，“这些是前几年衡生前辈酿月光酿用的，瓶口还留着星麦秆的印记呢！”
沙轮子徒弟拿起个矮胖的瓶子，瓶底沉着几粒没化的星砂：“这个好，胖嘟嘟的像个小灯笼，娃子们肯定喜欢。”他突然想起什么，往炉里扔了把自己晒的干星花，“加这个，酿出来的酒会带点花香，像我娘种在归航站后院的那种。”
蚀宇归航者看着炉里渐渐升腾的雾气，突然站起身：“我去东边裂隙看看那娃子说的‘彩虹桥’。你们盯着火，星麦秆别加太勤，火太旺会把酿的酒香烧跑。”他转身往外走，反蚀岩甲片摩擦的声音渐行渐远，却在门口停住，“对了，把幻宇弟弟的棱镜粉分我点，我去给裂隙的路标补补光。”
矿镐班教师看着他的背影笑：“嘴硬心软的家伙。”她转头对幻宇学徒说，“把你那‘彩虹桥’的光影频率记下来，回头调导航砂时避开这个波段——可不能让他白跑一趟。”
幻宇学徒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画满了奇形怪状的光纹：“我早记啦！你看这个，是上次沙轮子哥哥用沙粒权杖画的螺旋纹，能让砂光绕开暗能漩涡，特别管用！”
沙轮子徒弟凑过去看，忽然指着其中一页：“这个光纹不对，你把星轨的弧度画反了。上次衡生前辈说，归航印的尾勾得往东边偏三度，才能和主星轨对齐。”他拿起炭笔，在本子上添了道浅浅的弧线，“像这样，就像人的胳膊肘，得弯对了方向才能使劲。”
炉火渐渐稳了，星麦秆在火里慢慢蜷曲，发出淡淡的麦香。矿镐班教师把耳朵贴在炉壁上听，声纹在她掌心的测声绳上跳成串：“差不多了，该加星果糖了。”她接过幻宇学徒递来的糖块，小心翼翼地往炉边的小陶罐里倒，糖块遇热融化的声音，像谁在轻轻敲碎一块冰。
这时，蚀宇归航者回来了，防蚀甲上沾了些湿漉漉的星苔。“东边裂隙的路标确实歪了，”他把一块沾着光砂的石头扔在地上，“我用反蚀岩片重新刻了归航印，砂光顺着印纹走，再不会认错路。”他蹲下来，看着炉边的玻璃小瓶，突然说，“给我留两个瓶子，我想给液态星轨子宇宙的老伙计带点回去——当年他教我提纯反蚀岩的时候，总说想尝尝咱们归航站的酿。”
沙轮子徒弟眼睛一亮：“那得加双倍的星果糖！听说液态星轨的人都爱吃甜的！”
矿镐班教师敲了敲他的脑袋：“就你懂！先把眼前这坛酿好再说。”她往炉里添了最后一把星麦秆，“幻宇，把你的棱镜镜面对着炉口，让光纹正好照在陶罐上——衡生前辈说过，月光酿得‘见光而不曝，遇暗而不沉’。”
幻宇学徒赶紧调整棱镜角度，一道彩虹色的光带恰好落在陶罐上，把罐身上的归航印照得像块会呼吸的宝石。炉里的酒香渐渐漫出来，混着星麦的甜、棱镜的清、反蚀岩的沉，像把整个归航站的味道都揉了进去。
傍晚时分，衡生提着个竹篮走进来，篮子里装着些刚烤好的星麦饼。“闻着味就知道差不多了，”他把饼递给几个围着炉子打转的孩子，“当年小阿铁总说，月光酿得就着热饼吃，才像‘家的味’。”
蚀宇归航者难得没反驳，只是默默地把玻璃小瓶摆得更整齐些。孩子们拿着饼，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陶罐，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怯生生地问：“衡生爷爷，这酿真的含着夏天的风吗？”
衡生笑着摸摸她的头：“等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那风啊，是当年沙轮子徒弟用沙粒权杖卷来的，带着他师傅的汗味，还有蚀宇归航者防蚀甲上的铁味，可有劲了。”
蚀宇归航者的耳尖又红了，他猛地掀开炉盖，一股混着甜香的白汽“噗”地涌出来，像朵炸开的云。沙轮子徒弟赶紧拿起陶罐，小心翼翼地往玻璃小瓶里倒，琥珀色的酒液里浮着细碎的星砂，在棱镜光下闪闪烁烁。
“慢点倒！”矿镐班教师伸手扶了他一把，“别洒了，这可是掺了咱们四个的‘秘方’——你的沙粒、蚀宇的反蚀岩、幻宇的棱镜粉，还有我的星麦秆。”
第一瓶酿装满时，天边刚好响起归航号角。孩子们举着瓶子往外跑，要去广场上找新来的伙伴分享。蚀宇归航者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铁皮盒，里面装着块磨得光滑的反蚀岩片，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糖葫芦，糖衣上还沾着点导航砂的光。
“这个……”他把铁片递给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下次走夜路，要是怕黑，就看看这个。反蚀岩的光，能照到裂缝最深的地方。”
小姑娘接过来，铁片在她手心里发烫，像块小小的太阳。她举着瓶子，蹦蹦跳跳地跑向广场，铁皮盒里的糖葫芦在夕阳下闪着光，映得她的影子都甜滋滋的。
衡生看着这幕，往蚀宇归航者手里塞了瓶月光酿：“尝尝？你加的星果糖，甜得正好。”
蚀宇归航者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液滑过喉咙时，果然带着股夏天的风——有沙粒的干爽，有棱镜的清冽，还有星麦的暖，最后在舌尖留下点反蚀岩的回甘。他没说话，只是拿起铁钎子，往共生炉里添了块新的反蚀岩，火星子溅起来，落在导航砂上，像无数个小小的归航信号。
沙轮子徒弟正和幻宇学徒在炉边写新的《同心谱》，他蘸着炉灰写道：“导航砂里的光，是归航者的眼睛；月光酿里的甜，是归航者的心跳。后来的人啊，要是迷路了，就闻闻这香，跟着这光，咱们永远在炉边等你。”
矿镐班教师凑过去看，在后面添了句：“对了，裂隙的路标记得常擦，别让星苔盖住归航印——毕竟，再好的酿，也得有人喝到才算数。”
炉火渐渐转暗，变成温柔的橘红色，像块被焐热的琥珀。蚀宇归航者的防蚀甲上还沾着星砂，在火光里明明灭灭。他看着炉边堆得整整齐齐的玻璃小瓶，突然说：“明天，去西边星轨看看吧？听说那里的暗能漩涡最近安分了，或许能找到新的星尘矿。”
沙轮子徒弟立刻点头：“我去叫上幻宇弟弟，他的棱镜能测漩涡的光频！”
矿镐班教师笑着把测声绳缠成圈：“算我一个，正好试试新做的声纹导航仪。”
衡生看着他们，手里的《同心谱》又厚了一页。夜风从炉口钻进来，带着广场上孩子们的笑声，还有月光酿的甜香。他知道，这炉子还会继续烧下去，导航砂会引着更多迷路的人来，月光酿会灌进更多新的瓶子里，而那些刻着糖葫芦的反蚀岩片、沾着星砂的沙粒权杖、闪着彩虹光的棱镜，会把归航的路，铺得越来越长。
远处的归航站灯火通明，像艘浮在星海里的船。有个孩子举着玻璃小瓶，对着星空比划，瓶里的星砂顺着他的指尖漏出来，在夜空中画出道浅浅的光痕，像条通往天际的路。蚀宇归航者看着那道光，突然拿起自己的反蚀岩片，对着光比了比，然后把它轻轻放在共生炉的余烬里——明天，或许该刻串更甜的糖葫芦了。
炉里的余温裹着酒香漫出来，和远处的归航号角撞在一起，变成句温柔的话，飘向所有在星轨上跋涉的人：
“别急，我们在这儿，等你带着新的故事，来添把柴，续杯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