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尽头是一条狭窄的石廊，空气里弥漫着潮湿与铁锈混合的气息。云璃的脚步在石板上轻轻一顿，前方的黑暗如凝固的墨汁，不见尽头。夜无痕抬手示意停下，冰剑微斜，剑尖低垂，映出地面一道幽蓝的冷光。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浮现在耳畔。
那声音不似从外传来，反倒像是自脑海深处浮现，平稳、柔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向左。”
云璃猛地停步，眉头微蹙。她没有听见任何脚步或呼吸，可那声音清晰得如同耳语。
“你听到了吗？”她低声问。
林婉儿皱眉摇头，雷鸣也握紧拳套，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夜无痕侧耳片刻，最终摇头：“没有声音。”
语调依旧平和，却让她的脊背泛起一丝凉意。这声音……她曾在哪听过？记忆如雾中轮廓，模糊不清，却莫名熟悉。
“有人在指引我们。”她睁开眼，语气笃定。
“怎么确定不是陷阱？”雷鸣低声道，雷光在拳套上跳跃，“黑暗势力惯用幻音扰乱心智。”
“我也觉得可疑。”林婉儿握紧幻兽的缰绳，“万一这是引我们入伏的手段？”
云璃没有立刻回应。她转头看向肩上的晨曦灵蝶，轻声呼唤。灵蝶双翼微振，洒下一圈淡金色的光晕，随即探出触须，感知周围能量流动。片刻后，它轻轻点头，翅膀朝左侧微微倾斜。
“它确认了。”云璃道，“空气中没有幻术残留，也没有暗属性能量波动。那声音……至少不是恶意的。”
夜无痕沉默片刻，终于点头：“但不可大意。我们按她说的试一次，左侧行进，保持警戒。”
队伍调转方向，沿着左侧通道前行。石壁上的符文开始有规律地闪烁，每一次亮起都伴随着微弱的震动，仿佛某种机制被逐步激活。云璃留意到，那些符文的纹路与她在囚牢外见到的略有不同——线条更细密，排列更有序，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这些符文……在记录我们的位置。”她低声提醒。
“有人在看着我们。”夜无痕冷声道，剑锋微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通道逐渐变窄，头顶的石梁低垂，众人不得不放低身形。就在他们穿过一段陡坡时，前方地面忽然浮现出一串脚印——深陷石板，边缘参差，形状怪异，不似人足，也不像常见幻兽的爪痕。脚印一路延伸至拐角，消失在黑暗中。
“这不是巡逻守卫留下的。”雷鸣蹲下身，指尖划过印痕，“太深了，像是背着重物。”
那脚印宽大且形状扭曲，正与此人脚掌相符。
云璃凝视片刻，忽然察觉那脚印的方向，竟与神秘声音指引的路径完全一致。
“它让我们走这条路，是因为……有人或什么东西已经先我们一步？”她喃喃。
“不管是什么，我们不能停下。”夜无痕站直身体，“仪式的吟唱声越来越近，时间不多了。”
队伍继续前进。灵蝶飞在前方，双翼洒下的光晕成了唯一的照明。随着深入，空气中的压迫感愈发明显，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细沙，刺痛喉咙。云璃的指尖微微发麻，那是光属性能量被外界压制的征兆。
“声音又来了。”她忽然停下。
众人屏息。
“前方三十七步，右壁有机关。触之则陷。”
云璃数着步伐，一步步向前。三十七步后，她抬手按住右侧石壁。指尖刚触及冰冷的岩石，灵蝶立刻发出警示的轻鸣。她迅速缩手，下一瞬，原本按压的位置裂开一道缝隙，数根漆黑的铁刺猛地弹出，钉入对面石壁，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好险。”林婉儿倒吸一口冷气。
“这声音救了我们。”雷鸣语气微变，不再质疑。
云璃望着那机关，心中疑虑更深。能如此精确预判陷阱位置，说明指引者要么熟知此地结构，要么……曾亲身经历过这一切。
“你到底是谁？”她在心中默问。
没有回应。
但片刻后，声音再次响起：“前行百步，有岔路。左通祭坛，右为死路。速决。”
“祭坛？”林婉儿眼神一亮，“仪式一定在那里举行！”
“可右边为什么是死路？”雷鸣皱眉，“故意设的诱敌陷阱？”
“不管怎样，我们走左边。”夜无痕果断道，“原路不可退，前方哪怕有刀山，也得闯。”
队伍加快脚步。百步之后，果然出现岔道。左侧通道略宽，石壁上的符文排列成螺旋状，隐隐指向深处；右侧则狭窄低矮，尽头被一道铁栅封死，栅栏内堆满白骨，显然久无人迹。
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左侧。
通道尽头豁然开阔，一座半圆形的石厅出现在眼前。厅内地面刻着巨大的环形阵法，由三层同心圆构成，每一圈都镶嵌着暗色晶石，泛着血一般的红光。阵法中央立着一根石柱，柱顶悬浮着一枚残缺的水晶，内部有微弱的光流缓缓旋转。
“这是……能量中枢？”林婉儿低声道。
“不对。”夜无痕盯着阵法边缘，“这些符文不是用来维持仪式的，而是……封印。”
话音未落，地面忽然震动。那串奇怪的脚印再次出现在石厅入口处，比之前更加清晰，每一步都深深嵌入石板，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
云璃猛地回头。
一个身影正缓缓从通道阴影中走出。
它身形佝偻，披着破旧的灰袍，双脚赤裸，脚掌宽大畸形，正是那些脚印的来源。
它的头低垂着，面容隐藏在兜帽之下，唯有右手紧握一根断裂的权杖，杖尖滴落着暗紫色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石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最令人惊异的是，它的肩上，趴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光属性蝶形幻兽——与晨曦灵蝶同源，却已半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云璃心头一震。
那灰袍人缓缓抬头，兜帽滑落一角，露出半张布满裂痕的脸——皮肤如干涸的河床，裂纹中渗出微弱的光。它的嘴唇未动，可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在云璃脑海中响起：
“毁掉水晶。”
云璃瞳孔骤缩。
经过一番激战，众人暂时击退了影兽，在稍作喘息之际，云璃突然想起——
十年前，她第一次契约失败，几乎被反噬时，曾听见一个声音在意识中低语：“再试一次，光不会抛弃你。”
那时她以为是幻觉。
可现在，那声音的语调、节奏，与眼前这灰袍人脑中传出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她声音微颤。
灰袍人没有回答。它抬起权杖，指向悬浮水晶，动作缓慢却坚定。肩上的光蝶忽然振翅，发出一声微弱却清晰的鸣叫，与晨曦灵蝶产生共鸣。
灵蝶猛然飞起，双翼大张，光之护盾瞬间笼罩整个队伍。
几乎同时，石厅四周的符文全部亮起，红光如血潮般蔓延。地面裂开数道缝隙，黑色的雾气从中涌出，凝聚成半透明的影兽，獠牙外露，利爪横扫。
“防御！”云璃大喝。
雷鸣双拳轰地，雷光炸裂，将一只扑来的影兽击退。林婉儿的幻兽喷吐火浪，逼退侧翼敌人。夜无痕剑光如霜，冰刃横切，冻结了正欲偷袭的雾形利爪。
云璃却死死盯着灰袍人。
它站在原地，不动不摇，仿佛对四周的战斗视若无睹。唯有那声音，再次在她脑中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一丝急迫：
“水晶——毁掉它——否则——”
话未说完，灰袍人突然剧烈颤抖，权杖脱手坠地。它猛地抱住头颅，发出无声的嘶吼，皮肤上的裂痕迸发出刺目强光。
而就在此时，云璃注意到——
那根掉落的权杖上，刻着一枚小小的蝶形印记。
与她契约灵蝶时，光之祭坛上浮现的印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