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时光如水,悄然流逝。
陈凡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与火灵王那惊魂一瞬的碰撞,带来的不仅是肉身的创伤,更深的是道源与神魂的损耗。混沌道种上的细微裂纹,如同瓷器上的冰裂,触目惊心。
他先是服下了赤足仙所赠的“养神露”。清凉温和的药力如同初春的溪流,缓缓浸润着干涸刺痛的神魂识海,将那被炎魇怨念与火灵王意志冲击留下的暗伤一点点抚平。灰色残片在药力的滋养下,光芒也恢复了几分灵动。
随后,他取出在万象楼购置的“生生造化丹”,吞服而下。磅礴的生机药力化开,如同温暖的阳光照进冰封的经脉,开始修复那被狂暴火煞灼伤的脉络,滋养近乎枯竭的道源。
但真正关键的,还是混沌道种自身的恢复与蜕变。
陈凡沉下心神,引导着药力与静室内稀薄的天地能量,缓缓注入那枚光芒黯淡、布满裂纹的道种之中。道种如同饥渴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这些能量,其上的裂纹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弥合。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破碎的琉璃上进行最精细的粘合。稍有差池,便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就在修复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陈凡心念一动,取出了那个得自幽狱火山的暗红色玉壶。壶中,半壶“焚心酒髓”静静沉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焚心道韵。
他并非要饮用此物。以此物之酷烈,他如今的状态贸然服用,与自杀无异。
他是要借助其“道韵”!
他小心翼翼地拔开壶塞,并未将酒髓倒出,只是让那一丝独特而暴戾的道韵弥漫在静室之内。
刹那间,陈凡只觉得心头无名火起,种种潜藏的负面情绪——对力量的渴望、对危机的恐惧、对前路的迷茫、乃至一丝深藏的暴戾杀意——都被这股道韵引动,如同野草般疯长,试图灼烧他的理智,扭曲他的道心!
这正是“焚心”之名的由来!
若是寻常修士,在此等状态下,别说修炼,能守住灵台清明不堕心魔已是万幸。
但陈凡不同!
他修的是混沌大道,包容万物,亦能化解万物!他凝的是太初之光,源自一切本初,可定地水火风,可镇七情六欲!
“来得正好!”
陈凡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非但没有压制这股被引动的“心火”,反而主动引导其冲向那正在修复的混沌道种!
他要以此“焚心”之道韵为燃料,以自身被引动的七情六欲为薪柴,进行一次另类的“淬火”!
轰!
心火与道种碰撞!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远比肉身伤势更加难以忍受!那是源自道基本源的灼烧与锤炼!道种之上的裂纹在这心火的灼烧下,非但没有愈合,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但陈凡紧守心神最后一缕清明,混沌道经疯狂运转,太初之光如同最忠诚的卫士,护住道种最核心的本源不被焚毁。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他要借这焚心之火,烧尽道种在快速提升与连番大战中可能存在的杂质与隐患,烧出一条更加纯粹、更加坚实的混沌之路!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堪称疯狂!一旦控制不住,便是道基尽毁,神魂俱灭的下场!
时间一点点过去。
静室内,陈凡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却又在出现的瞬间被周身弥漫的高温蒸发。他的面色时而潮红如血,时而苍白如纸,周身气息混乱到了极点。
那弥漫的“焚心”道韵,如同一柄双刃剑,既在破坏,也在锤炼。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那心火灼烧达到某个临界点,道种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的刹那——
嗡!
混沌道种核心处,那缕始终不灭的太初之光,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这光芒并非炽热,而是带着一种抚平一切、回归本源的温润力量!
光芒所过之处,那狂暴的焚心之火如同遇到了君王,竟变得温顺起来,不再肆意破坏,而是化作最精纯的能量,融入道种之中!
与此同时,道种之上,那些原本代表着星辰秩序的纹路、代表着摇光传承的印记、代表着星母之泪的悲悯意境、乃至在黑风涧与碑林吸收的煞气与古老道韵,都在太初之光的统筹与焚心之火的淬炼下,开始了更深层次的交融、提炼、与升华!
道种表面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真正愈合!不是简单的粘合,而是如同神金经过千锤百炼后,剔除杂质,结构变得更加致密、更加坚固!
一种破茧成蝶般的蜕变,正在悄然发生。
陈凡的气息,开始从谷底缓缓攀升。不再是单纯的恢复,而是一种质变!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内敛,却也更加磅礴!
他体内那原本因燃烧而近乎干涸的道源,开始重新滋生,变得更加精纯,更加凝练,如同汞浆般在拓宽重塑后的经脉中奔腾流转。识海之中的神魂之力,也变得更加坚韧、灵动,感知范围虽未扩大,却更加清晰入微。
不知过了多久。
静室内弥漫的“焚心”道韵渐渐被吸收殆尽,那令人心悸的灼热感也随之消失。
陈凡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再无之前的疲惫与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内敛,却又仿佛能洞穿虚实的混沌星辉。他周身气息已然彻底稳固,不仅伤势尽复,修为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稳稳踏入了炼虚中期!而且根基之雄厚,远超寻常同阶,直逼炼虚后期!
他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那奔腾如江河、却又如臂指使的混沌星力,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油然而生。
这一次,真正的破而后立!
他看向身旁那已然空了的玉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赤足仙的“焚心酒髓”,果然非同凡响。这份报酬,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厚重。
是时候,再去一趟醉仙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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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之巅。
水镜之中,映照出陈凡破关而出时那神光内蕴、气息渊深的身影。
金书老头激动得书页哗啦作响:“突破了!炼虚中期!还是最扎实的混沌道基!小子这波险没白冒!焚心淬道,亏他想得出来!”
陈长安的指尖,一枚原本带着裂纹的混沌棋子,此刻已然修复完好,并且色泽更加深沉古朴,其上的星辰纹路也愈发清晰玄奥。他将这枚棋子轻轻推进了一步,落在了棋盘上一个更加开阔的位置。
“焚心淬道,破而后立。”
“炼虚中期,根基重塑。”
“仙酿之功,因果已偿。”
他的目光仿佛已看到,伤势尽复、实力大进的陈凡,即将在这万界城中,掀起新的波澜。
“风云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