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林寒望着欧阳陌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心中泛起一丝罕见的迟疑。
他对欧阳陌从这一刻开始变得不那么信任。
血气亏空，对于任何修士而言都是大忌，轻则修为停滞，重则伤及根基，导致实力大跌，这一点乃修仙界的常识。
林寒自己虽主修木系功法，但对血气一道并非毫无了解，甚至因过往某些经历，比寻常同阶修士认知更深。
以他的眼力看来，欧阳陌此刻的状态，恐怕一身实力能发挥出五六成便已是极限。
在此等状态下，要将自己花费极大代价的高阶法器逐月剑提升至极品品阶，这……风险未免也太大了些。
林寒又回想起方才已第一时间取出了一瓶珍贵的二阶中品血灵丹，此丹对补充血气有奇效，正是眼下对症之药。
然而，欧阳陌只是瞥了一眼，便摆手拒绝。
这拒绝干脆利落，反倒让林寒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心中忧虑更甚，对方连恢复的丹药都不愿接受，是故作逞强，还是另有倚仗？
若是前者，那将这关乎自身战力提升的关键之事托付给他，岂非儿戏？
林寒素来谨慎，尤其在这龙蛇混杂的玄灵城，更是步步为营。
他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坦诚布公，将心中的顾虑道出。
“欧阳大师，非是在下信不过您的技艺。只是血气亏损非同小可，炼器一道又极耗心神法力，若因在下之事，致使大师元气受损，甚至影响了逐月剑的提升，林某实在心中难安。”
他话语委婉，但意思明确。
您这状态，自己怎么放心把剑和材料交给您？
出乎林寒意料的是，损失了一滴宝贵精血的欧阳陌，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虚弱或不耐，反而一反常态地大包大揽起来。
她挺了挺本就略显单薄的胸膛，声音虽比平日低沉些许，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林寒道友，你尽管放心便是。在下修为根基远超同阶，些许血气损耗，虽确有影响，但尚在可控之内。”
“提升这逐月剑品阶，在下有十足把握，断不会误了你的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寒紧握的储物袋，催促道：“好了，闲话少提，把灵材交给我吧。”
这一刻，林寒心头猛地跳出一个荒谬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
自己该不会是遇上了来自于神秘玉简里的“炼器诈骗”了吧？
欧阳陌先是以独特观点为引勾起好奇，再故作高深大包大揽，最后卷走材料溜之大吉？
他看着欧阳陌那张因失血而更显清俊，甚至透出几分柔弱的脸庞，实在难以将她和骗子联系起来。
但林寒也不得不防，修仙界光怪陆离，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脸上依旧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眼神在欧阳陌和手中的储物袋之间游移。
欧阳陌见林寒如此神态，似乎也意识到空口无凭难以取信。
她立即意识到林寒多虑，于是神色一正，语气变得郑重的道：“林寒道友，你若实在不放心，在下可以立下心魔誓言。再者，实不相瞒，在下身上备有一颗丹药，其恢复血气之效，远胜你这血灵丹。”
“待此间事了，服下丹药，片刻即可恢复大半，绝不会耽误后续之事，更不会影响此次炼器的成败。”
比血灵丹效果还好的丹药？
林寒闻言，心中疑惑更深。
身为二阶丹师，他深知血灵丹已是二阶中品丹药里的佼佼者，专门主打血气恢复，效果显着。
在二阶丹药范畴内，或许有能与血灵丹媲美者，但要说效果远超？几乎不可能。
除非，是三阶以上的灵丹！
可三阶丹药，那是金丹期修士才能炼制和完全承受的宝物，欧阳陌一个筑基后期修士，如何能拥有？
很快，林寒便暗暗猜测：“莫非……他是在吹嘘，只为安自己的心？或许，他拥有的也不过是一颗品质上佳的血灵丹而已。”
林寒心中念头急转，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事已至此，金丹真人精血已到手，材料也已备齐，临阵退缩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况且，他与这欧阳陌相识虽短，却觉此人气息纯正，不似奸邪之辈。
罢了，索性便赌一把，但愿他的眼光没错。
“欧阳大师言重了，心魔誓言就不必了。”
林寒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将心中的疑虑强行压下，终是将准备好的四样灵材从储物袋中取出，郑重地递了过去。
“那……一切就拜托欧阳大师了。”
欧阳陌伸手接过灵材，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个盛放着她自身那滴精血的小玉瓶时，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凝，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那滴殷红的血珠，此刻安静地躺在瓶中，却与她血脉相连。
以自身精血作为炼器材料，这在她过往的炼器生涯中，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在她心中蔓延，仿佛通过这滴血，让她与这把即将蜕变的逐月剑，以及眼前这个谨慎得过分的林寒，产生了一种奇特的联系。
很快，她便收敛心神，将灵材尽数收起。
环顾了一下林寒这间兼做营生的灵符小店，目光落在内侧一间紧闭的静室门上，说道：“你这里的静室，虽非专门的炼器工坊，但布置了基础的隔绝阵法，用来处理此次升阶，倒也勉强合适。”
她转向林寒，伸出手：“把逐月剑交给我吧，你在此耐心等待即可。”
然而，欧阳陌方才那一瞬间的异样神情，并未逃过林寒敏锐的眼睛。
他心中刚刚压下的疑虑又悄然升起！
欧阳大师方才看着精血的眼神，为何那般复杂？
莫非……连他自己对此次提升的成功率也心存疑虑？只是碍于面子，方才强撑……
这个念头一起，林寒便再也无法安心在外等待。
他心念电转，立刻找了个借口，拱手道：“欧阳大师，在下对炼器之道亦心向往之，只是苦无名师指点，今日恰逢其会，大师施展妙手，实乃难得一见的盛事，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在一旁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