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渊伯府的书房内,烛火被刻意压暗,只留桌案一盏铜灯。陈强屏退左右,独自坐在暗影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亥时三更,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猫头鹰啼叫——三长一短,是约定的信号。
他起身推开书架后的暗格,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密道阴冷潮湿,石壁上凝结着水珠。行走约莫半柱香时间,尽头是一间废弃的城隍庙地下室。空气中弥漫着香烛残烬和尘土混合的气味。
刘威和薛师早已等在室内。刘威身着寻常商贾的棉袍,但腰背挺直,目光锐利如昔。薛师则是一副游方郎中的打扮,药箱搁在脚边,神色凝重。
“伯爷如今是贵人,见一面不易。”刘威开口,语气带着长辈的调侃,但眼神关切。他递过一壶烈酒,“边关的烧刀子,驱驱这京城的阴湿气。”
陈强接过酒壶灌了一口,喉间火辣:“镖头莫要取笑。这伯府四处是眼线,今日赴约,费了些周折。”他注意到薛师眉头紧锁,直接问道,“薛师,京中情况究竟如何?”
薛师从药箱夹层取出一卷薄绢,铺在残破的供桌上。上面以细密小楷记录着数十条信息,涉及官员调动、粮草流向、边境异动,甚至几家大商号的异常资金往来。“你带回的那些密信,像一块石头砸进了粪坑。”薛师声音沙哑,“表面波澜不惊,底下早已蛆虫翻涌。”
他指向几个被朱圈标记的名字:“兵部侍郎王崇信、户部度支司主事赵元明、甚至宗正寺的一位少卿……都与冥罗教发现的密信符号有关联。但你可知,最近三日,其中两人已暴病身亡,一人坠马重伤,所有线索掐得干干净净。”
刘威冷哼一声:“灭口的速度快得惊人。更麻烦的是,风向开始变了。”他盯着陈强,“如今市井传闻,你陈强功高震主,在陨星山私藏秘宝,甚至与金帐王庭有不清不楚的往来。这背后,怕是有人要捧杀你。”
“陛下态度如何?”陈强最关心这点。
薛师摇头:“圣心难测。陛下虽厚赏于你,但近日却频频召见三皇子与枢密使张启山。张启山是王崇信的座师,向来主张对北疆怀柔。”
陈强沉默片刻,将从陨星山带回的那枚刻有蟠龙纹的玉珏碎片放在绢布上:“这是从大祭司身上搜出的。工艺是内府规制,但年份颇久。”
薛师拿起碎片,就着微弱灯光仔细查看,指尖在蟠龙眼睛处摩挲良久,脸色微变:“这龙睛的刻法……像是二十年前,宫内一位已故老匠人的独门手艺。那位匠人,曾专为当时的东宫服务。”
言下之意,牵扯可能直达天潢贵胄。室内一时寂静,只闻烛火噼啪。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刘威沉声问,“如今你身在明处,暗箭难防。”
陈强收起碎片,目光沉静:“敌动我不动。他们越急于灭口、散播谣言,越说明怕我深究。当下以静制动,巩固修为方是上策。北疆恐有更大变故,实力才是根本。”他顿了顿,“还需劳烦二位,暗中查探那位已故老匠人后人的下落,以及二十年前东宫旧事。”
刘威与薛师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自己小心。”刘威重重拍了拍陈强肩膀,“京城这潭水,比边关的刀剑还凶险。”
薛师从药箱取出一个瓷瓶:“清心丹,可防些宵小手段。府中饮食,务必谨慎。”
子时将至,密会结束。陈强悄无声息地返回伯府书房,仿佛从未离开。窗外月色清冷,映着他沉静的面容。故人带来的信息,印证了他的预感。这场凯旋后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