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站在宿舍的镜子前，手指停在脖子上的抓伤上。外面的灯扫过墙面，屋里亮了一下。他没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肩膀太宽，站得笔直，整个人绷得很紧。
他想起早上看到的事。凌昊给女队员披外套，声音很小。他还蹲下帮小女孩系鞋带，动作很稳。那种样子，是他从小被教过的“omega该有的样子”。
可别人对他，从来不是这样。
他转身拉开抽屉，翻出一个旧袋子。里面有一本发黄的小册子，《Abo社会行为指南》。封面上画着一个omega，低头坐着，手放在膝盖上。Alpha和他说话时会退后一步，表示尊重。
他看了很久，合上书，深吸一口气。
“试试看。”
他面对镜子，试着把肩膀放低，下巴收一点，手轻轻交叠在身前。动作很僵，像不会动的机器。他想说一句“早上好”，可喉咙发干，只挤出几个字：“你……早。”
声音不对。不像平时下令那样干脆，也不像书里写的那么柔和。
他皱眉，又试一次，慢了一点：“早上好。”这次更奇怪，像是在念命令。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发现一件事——他根本不知道一个普通的omega该怎么说话。他从小打架、指挥、战斗，没人教他怎么笑，也没人告诉他和Alpha说话时该看多久。
但他还是决定去食堂。
端着餐盘走进生活区时，他调整了三次呼吸。他故意走慢，肩膀放松，嘴角往上扯了扯。坐下后，他把手放在桌上，眼睛低下。
旁边的beta战士抬头看他一眼，问：“队长，今天训练改时间了吗？”
陆烬抬起头，压下习惯性的冷硬语气，轻声说：“嗯……你说。”
对方愣了一下，眉头皱起来：“你没事吧？脸色有点白。”
陆烬没回答。他太阳穴跳得厉害，每一秒都觉得不舒服。他正想着要不要再笑一下，眼角忽然看见门口那个人。
是凌昊。
他端着一碗粥，走路懒洋洋的，袖子卷到手肘。他一进来就看到了陆烬，脚步顿了一下，看了他几秒，然后走过来，在对面坐下。
陆烬心跳突然加快。
他记得书上说，omega面对Alpha要温和，但不能显得卑微。他努力笑了笑，可嘴唇发僵：“早……你也来这么早。”
凌昊没动勺子，只是看着他，看了三秒。
然后他忽然往前靠，用指尖碰了下陆烬的嘴角。
“你脸抽了。”
一句话，周围安静了一瞬。
陆烬全身绷紧，所有伪装都碎了。他猛地站起来，餐盘撞到桌子，发出一声响，转身就走。
“任务而已。”他丢下这句话，快步走出食堂，耳朵烫得厉害。
走廊地面反着光，他走得越来越快，想把刚才那一幕甩掉。可耳边全是凌昊的声音，还有别人看他的眼神——不是敬重，是疑惑，甚至有点担心。
他走进办公室，关门上锁，靠在墙上闭眼。
失败了。
不是因为做得不好，而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那样的人。硬装只会显得可笑。他是基地的队长，能在尸潮中守住防线的人，不需要低头微笑，也不需要讨好谁。
他摸了摸胸前口袋，里面是张空糖纸。他把它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我是指挥官，不是小丑。”他低声说，“装什么温顺omega？”
说完，屋里特别安静。
他站着不动，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制服口袋的边。那里曾经放过五颗糖，现在只剩最后一颗，藏在抽屉最深处。
他拉开抽屉，拿出那颗焦糖，慢慢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甜味立刻散开，外面脆，里面软，和以前一样。
他走到窗前，看向生活区。
阳光很好，凌昊正蹲在通道口跟一个小男孩说话，手里拿着零件，一边讲一边比划。孩子认真听，不时点头。凌昊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站起来走了。
陆烬靠着窗框，看着他的背影。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凌昊对别人温和有礼，是因为那是他装出来的“普通人”样子。而对自己，他从不掩饰那种随意，甚至有点挑衅。
不是因为他觉得陆烬“不像omega”就可以乱来。
而是因为他早就知道，陆烬不需要那些假规矩。
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就掐掉了。
太荒唐了。
他咬碎嘴里的糖，硬壳在牙间裂开，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糖纸，轻轻叹了口气。
“连模仿都学不像……真是个废物。”
但他没有移开视线。
远处，凌昊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办公楼的方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没动，就站在那里，逆着光，身影被阳光照出一道金边。
陆烬屏住呼吸。
下一秒，凌昊抬起手，朝这边挥了挥。
动作很随意，像打招呼，又像在确认什么。
陆烬没回应。
他只是把手伸进口袋，紧紧攥住了那张已经被体温焐热的糖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