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星辰海，张小凡一路向北，并未全力赶路，而是如同闲庭信步，一边体悟着巩固后的混沌之道，一边观察着沿途山河气象。修为到了他这般境地，单纯的闭关苦修已非首选，于红尘万象、天地变迁中印证己道，往往能有意外收获。
他并未直接返回联军大营，而是先去了当初发现冰魄族遗迹的雾隐泽附近。神识扫过，那片区域依旧被浓郁的煞气迷雾笼罩，但原本冰魄族遗迹所在的那片相对平静的区域，似乎因为玄冰眼本源的消耗与暗寂之核的离去，而变得不再稳定，边缘处已开始被外围的毒瘴缓慢侵蚀。他驻足片刻，感受到那源自上古的悲壮气息正逐渐被时光与秽物磨灭，心中微叹，旋即转身离去。
数月之后，那片熟悉的、被冰雪覆盖的无垠平原再次映入眼帘。北境联军大营依旧矗立在冰原边缘，只是规模似乎又扩大了不少，新增的防御工事与巡逻队伍显示出此地并未因之前的胜利而有丝毫松懈。
张小凡的回归，并未引起太大波澜。他收敛了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元婴修士，悄然进入了营地。神识扫过，能感觉到营地中多了几股陌生的化神气息，想必是后续赶来增援的各派高手。星衍真人、苦竹禅师等人气息依旧，似乎正在主帐中商议要事。
他并未立刻前去相见，而是先回到了星辰阁驻地。苏茹尚未归来，驻地由玉衡子与其他几位弟子主持。见到张小凡，玉衡子等人先是惊讶，随即态度变得异常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拘谨。张小凡在星辰海力挽狂澜的事迹，显然已通过星辰阁的渠道传回了北境，使得他在这些星辰阁弟子心中的地位达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
略作寒暄，张小凡便回到了自己之前居住的营帐。帐内陈设依旧，一尘不染，显然有人时常打扫。他盘膝坐下，心神与这片熟悉的营地、与远方那片死寂冰原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连接。混沌感知无声无息地扩散开去。
如今他的神识，在混沌元神雏形的加持下，远比寻常化神修士更加敏锐与浩瀚。他“看”到了营地中修士们的忙碌与警惕，也“看”到了冰原深处，那退去的虚无之潮残留的、如同疤痕般的侵蚀痕迹，以及一些正在那些区域小心翼翼进行清理和布防的小队。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他的神识掠过营地西北角一片新开辟的、用于测试新型阵法的区域时，眉头却微微蹙起。
在那片区域的地下深处，他感应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与周围天地格格不入的空间波动。这波动并非天然形成，也非现今修真界常见的传送阵或空间禁制，而是带着一种更加古老、更加蛮荒，甚至……带着一丝与葬神山气息类似的混乱意蕴。
“古传送阵？”张小凡心中一动。联军在此建立大营已久，若地下有古传送阵，早该被发现。除非，是近期才因为某种原因（比如之前的虚无潮汐冲击，或是联军扩建时的动土）而显露端倪。
他身形一晃，已从营帐中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那片阵法测试区域的上空。此地由几名天工宗的弟子负责，正在调试几座闪烁着灵光的阵盘。
见到张小凡突然出现，那几名弟子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后，立刻变得无比恭敬，躬身行礼：“见过张前辈！”
张小凡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地面某处，问道：“此地近日可有什么异常发现？比如，地底是否有不寻常的空间波动？”
为首的一名天工宗弟子愣了一下，连忙回道：“回禀前辈，异常倒未曾发现。只是三日前在此铺设‘地脉感应符’时，发现下方百丈深处，岩石结构异常坚固，且对神识有极强的干扰，无法深入探查。因忙于新型防御阵法的测试，尚未及上报详细探查。”
果然有古怪。张小凡点了点头：“我欲下去一探，你们继续。”
不等几人回应，他身形便如同融入大地般，悄然沉了下去。土遁之术对他而言，已是信手拈来。
百丈距离，转瞬即至。下方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一层散发着微弱灰光的、非金非石的奇异材质。这材质确实能干扰神识，但在张小凡的混沌感知下，却如同透明一般。他能“看”到，这层材质覆盖着一个直径约十丈的圆形平台，平台上刻满了早已失传的、扭曲如龙蛇的古老符文，符文中央，镶嵌着几块已然能量耗尽、布满裂纹的暗色晶石。
正是一座不知尘封了多少岁月的古传送阵！
而且，从这阵法的符文风格与能量残留来看，其年代恐怕极其久远，甚至可能比冰魄族存在的年代还要古老！更让张小凡在意的是，这古传送阵残留的微弱空间坐标指向，隐隐与他记忆中，那噬界魔巢内部某些区域的空间褶皱，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相似！
“难道……这古传送阵，与那噬界魔巢，乃至与葬神山一样，都是某个更加古老时代的遗留？它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尝试将一丝混沌之力注入那暗淡的符文之中。嗡！符文骤然亮起一瞬，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那几块作为能源的暗色晶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裂痕扩大，显然已无法支撑阵法运转。
但就在那一瞬间，张小凡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更加明确的空间坐标，以及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纯粹的虚无气息，从坐标的另一端隐隐传来！
这传送阵，竟然可能连接着另一个被虚无侵蚀，或者与虚无相关的区域！
就在他凝神感知之际，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与强大的能量波动！
“怎么回事？”张小凡眉头一皱，身形瞬间上浮，回到地面。
只见阵法测试区域上空，不知何时来了数名身着玄黑色服饰、气息阴冷的修士，为首者是一名面容倨傲的中年男子，修为赫然达到了元婴后期。他们正与那几名天工宗弟子对峙，气氛紧张。
“此地乃我‘幽冥宗’先发现的古遗址区域，闲杂人等，速速退开！”那倨傲中年冷喝道，目光扫过刚刚出现的张小凡，带着一丝审视与不屑。他显然并不认识张小凡，或者说，并未将眼前这个气息平平的青衫修士放在眼里。
幽冥宗？张小凡记得，这是一个亦正亦邪、行事诡秘的宗门，擅长驱鬼御魂与一些阴损咒法，在北地势力不小，但此前并未积极参与联军事务，此刻突然出现，还声称此地是他们的“古遗址”？
看来，这突然显露的古传送阵，不仅引起了他的注意，也引来了某些嗅觉敏锐的“苍蝇”。
张小凡眼神微冷，正欲开口，远处一道星光急速掠来，落在场中，正是闻讯赶来的玉衡子。
玉衡子看到场中情形，尤其是看到张小凡和那群幽冥宗修士，脸色顿时一沉，先是对张小凡恭敬行礼：“张前辈。”然后转向那幽冥宗中年，语气不悦：“鬼厉道友，此地乃联军划定的阵法测试区，何时成了你幽冥宗的遗址？还请莫要无理取闹！”
那被称为鬼厉的幽冥宗修士冷哼一声：“玉衡子，你星辰阁手伸得未免太长了！此地下方有我宗古籍记载的一处重要遗迹，关乎上古秘辛，岂是你们能随意占据的？今日若不给我幽冥宗一个交代，休怪我等不客气！”
说话间，他身后几名幽冥宗弟子身上已然散发出森森鬼气，隐隐结成阵势。
玉衡子脸色难看，正要反驳，张小凡却摆了摆手，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向鬼厉：
“遗迹？你指的是下面那个废弃的古传送阵吗？”
鬼厉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张小凡：“你……你怎么知道？！”他幽冥宗也是费了极大代价，才从某部残破古籍中推测出此地可能存在上古传送阵，此人如何得知？
张小凡懒得与他解释，只是淡淡道：“此阵年代久远，能量已竭，且另一端空间极不稳定，连通未知险地，非善类。联军重地，不容尔等滋事，退下吧。”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鬼厉被他那深邃的目光看得心中莫名一寒，但仗着己方人多，以及宗门背景，强自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命令我幽冥宗？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
他话音未落，张小凡眼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
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压塌苍穹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瞬间笼罩了鬼厉及其身后所有幽冥宗弟子！
噗通！噗通！
除了鬼厉还能勉强站立，面色惨白如纸，浑身骨骼咯吱作响外，其余弟子皆是被这股威压直接压得跪伏在地，连头都抬不起来，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鬼厉肝胆俱裂，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青衫修士，是何等恐怖的存在！这威压……远超他见过的任何元婴修士，甚至比宗门内的化神老祖给他的感觉还要可怕！
“前……前辈……饶命！”鬼厉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颤声求饶。
张小凡收回威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带着你的人，滚。若再敢觊觎此地，后果自负。”
“是！是！多谢前辈不杀之恩！”鬼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带着那群惊魂未定的弟子，仓皇逃离，连头都不敢回。
玉衡子与那几名天工宗弟子看得目瞪口呆，看向张小凡的目光充满了更深的敬畏。
张小凡却并未在意，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脚下的大地。
这座意外发现的古传送阵，以及幽冥宗的突然出现，让他隐隐感觉到，北境这看似平静的冰原之下，似乎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或许与他一直探寻的虚无根源，以及自身的化神之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来，在离开北境之前，有必要好好探查一下这些……古老的痕迹了。”他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