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一层薄纱,懒洋洋地罩在大河村的后山。萧钱钱把草帽压得低低,背着空竹篓,脚步却轻快得像在飞。
“50头猪,一口气出掉,得找个能吞得下的大户。”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指尖在竹篓边缘轻敲,“听说桐市西郊的黑市胃口最大,先去碰碰运气。”
——她压根不知道,今天坐镇黑市的,会是传说中“珩爷”本人;更没想到,这一趟卖猪,会把自己和对方,都拉进一场更深的旋涡。
……
桐市西郊,破庙后的枯井,是黑市暗号入口。
萧钱钱把竹篓往井台一搁,指尖扣了三下井沿,节奏一长两短。
枯井里立刻探出一只油灯,昏黄的光映着一张刀疤脸。
“小丫头,买还是卖?”
“卖,大货。”萧钱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50头净膛肥猪,现杀现提,问你们能不能吃。”
刀疤手一抖,油灯差点掉井里。
“多、多少?”
“50,多一头算送。”
刀疤脸咽了口唾沫,扭头就朝井底吼:“快!去请珩爷——有人扛了50头猪砸场子!”
……
破庙地底,黑市真正的交易场。
煤油灯挂成一排,灯芯噼啪炸响,空气里混着烟草、血腥味、还有洋火药的辛辣。
少年靠在太师椅上,一身的确良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冷冽的腕骨。
桃花眼半阖,唇角勾着笑,指尖却慢悠悠盘着一串乌木佛珠。
——沈昭珩,17岁,道上人称“珩爷”,手里攥着全国近一半的黑市流水。
“珩爷,人带到了。”
灯影一晃,萧钱钱被让了进来。
她抬眼一扫:
少年背光而坐,睫毛在眼睑投下两扇阴影,像工笔勾勒的妖孽。
可那副笑里,透着森森寒气——
是杀过人的眼神。
萧钱钱鼻尖轻耸,立刻捕捉到一缕极淡的腥甜。
——蚀心草、鹤顶红,还掺了南洋的鬼面蛛毒。
三种剧毒缠成死扣,活不过半年。
“哟,小哥哥。”
她把竹篓往脚边一放,声音脆生生的,却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揶揄,“年纪轻轻就病入膏肓,还能笑得这么好看,可真稀奇。”
破庙里瞬间安静。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沈昭珩。
少年指腹一顿,佛珠“啪”一声轻响。
桃花眼终于抬起,笑意还在,可瞳孔深处骤然收紧,像被针扎破的墨囊,冷意汩汩渗出。
“小妹妹,话不能乱说。”他声音低柔,却带着沙沙的磁性,“会咬到舌头的。”
“舌头硬,咬不烂。”萧钱钱挑眉,一步上前,指尖“笃”地敲在他脉门,“脉如走珠,浮而急,毒攻心包的第三指节,再晚一个月,大罗神仙也拉不回。”
沈昭珩眸色彻底沉下去。
——连老鬼先生都把脉不出的症结,她一语道破。
“你能解?”
“能。”萧钱钱伸出三根手指,声音脆亮却不容拒绝:
“第一,我要黑市库里所有上等药材,年份越足越好;
第二,50头猪按市面最高价,不砍价,更不准追问货源——谁要是多嘴一句,交易立刻作废;
第三——”
她忽然踮脚,凑到少年耳侧,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第三,欠我一条命。哪天我要,你随时得还。”
少女的气息带着淡淡药香,像山雨前的冷杉。
沈昭珩长睫颤了下,忽地低笑出声。
“成交。”
他抬手,佛珠褪下一颗,随手抛给她。
“信物。死了也能凭它到地府找我兑现。”
萧钱钱两指接住,指腹摩挲——佛珠内壁,刻着极细的“珩”字,还浸着一点乌血。
“三日后,带药材去大河村后山,子时。”
她背起竹篓,转身往外走,步子轻快得像逛集市。
煤油灯把影子拉得老长,马尾一甩一甩,写满“少年不识愁”。
沈昭珩盯着那道背影,指腹慢慢摩挲断珠。
“珩爷,真信她?”刀疤脸低声问。
少年垂眸,掩住一闪而过的幽光。
“查。一寸不落。”
……
夜归的小路,月光像泼了水的银。
萧钱钱纵身跃上一棵老槐树,从空间拎出一只五花大绑的肥猪,隔空抛进枯井——
“哐!”
尘土飞扬,刀疤脸被砸得灰头土脸。
“利息先收,三日后见。”
少女的身影远远抛下,人已经消失在月色里。
而枯井深处,沈昭珩立在阴影里,指腹捻着方才少女掉落的半截狗尾巴草。
夜风吹过,破庙的布幡猎猎作响。
沈昭珩低头,掩住唇角一点腥甜。
“萧钱钱……”
他低低咀嚼这三个字,眸色深沉——
查得到的是“大河村萧景行的养女”,查不到的……才是她真正的底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