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有所不知,女子的贴身衣物多是亲手缝制,极少在外购买。再说……”她脸颊微红,低声道,“这不过是侯爷的偏好,怎能断定他人也会喜欢?”
她素来敬重岳山的决断,可今日却忍不住质疑。
岳山嗤笑一声:“胡说什么?我哪来这种癖好?”
“你……”薛宝钗语塞,终究羞于争辩,低头轻叹,“罢了,侯爷请讲。”
岳山正色道:“薛姑娘,莫要小瞧这门生意。虽眼下难登大雅之堂,却是人人所需,前景广阔。”
“再者,你以为肚兜只为女子所用,而我说的,是专为男子设计的。”
薛宝钗愕然:“那更荒唐了……只有孩童才穿肚兜……”
岳山起身,轻敲她的额头,无奈道:“今日怎如此愚钝?”
“此物非彼物。你的肚兜用以御寒,而我说的,是女子穿来取悦男子的情趣之物。有了它,闺房之乐便不输风月场所,岂不更利于子嗣绵延?”
薛宝钗捂额,听他直言“取悦男子”,耳根烧得通红。
“侯爷,此事……终究不妥。”
“何处不妥?”
她唇瓣紧咬,声若蚊蝇:“世间从无此等风俗。男女之事虽是天性,却也不该如此放浪形骸……实在有失体统。”
岳山挑眉,逼近一步:“你试过?”
她慌忙后退:“侯爷慎言!我尚未出阁!”
岳山摊手:“既无经验,何以断言房帏之事不会如此?闺房私密,外人无从知晓,何来有辱斯文?”
“须知人之大欲,与衣食住行同等重要。若家中不得满足,自会流连烟花之地。难道在青楼苟且便算雅致,而夫妻闺趣反成下流?”
想到秦可卿的闺中情状,薛宝钗哑然,偏过头嗫嚅:“我……辩不过侯爷。”
沉默片刻,她又低声道:“侯爷那位姓马的朋友,还是少来往为妙,听着不像正经人。”
岳山满心只想着解决眼前的问题,始终把薛宝钗视为最可靠的搭档。情急之下,他并未注意到薛宝钗此刻的心思,继续阐述道:现今世人皆以含蓄为美,讲究留白意境。但这类服饰对视觉的冲击实在有限,唯有采用镂空雕花,或是半遮半掩的设计,方能衬出女子曼妙身姿。
男子向来眼见为实,仅凭臆想终究差强人意。
正因为市面上无人涉足,才更需要我们来开拓这片蓝海。
我的计划是,制作这类衣物需凭户籍证明,仅限已婚妇人购买,确保不会泛滥。
新婚夫妇凭婚书可在衙门免费领取两件,既助闺房之乐,又能打响品牌名声。
一番慷慨陈词后,岳山抬眼看向薛宝钗,却见她头顶似有白气蒸腾,双臂紧抱胸前,整个人几乎要嵌进书柜里。
岳山原以为这位商场女杰能抛开世俗成见,与他共商大计。此刻细看才惊觉,眼前不过是个未出闺阁的少女。
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分明在说宁死也不愿触碰这等物件。
岳山连忙安抚道:薛姑娘莫要误会,此物并非为你准备。圣人有云,食色性也,这门生意前景不可限量。
想想你们那些小文章都能洛阳纸贵。这实名购买的肚兜,岂非更能增进夫妻情趣?
薛宝钗朱唇紧抿,良久方道:既然侯爷如此笃定...薛家自当效力。只是还有几处疑虑...
见对方松口,岳山如释重负:但说无妨。
薛宝钗轻抬臻首,似是字斟句酌:侯爷本意是让丈夫们留恋家室。可若这肚兜真有奇效,青楼女子用起来岂非更得心应手?
她们本就精通媚术,再辅以此物...即便实名购买,也难防私下流通。
届时青楼高价收购,官府恐怕也束手无策。
少女粉颊如三月桃花,却仍强自镇定分析。这般倔强的模样,反倒更显娇媚。
岳山急忙灌了口茶压住心绪,解释道:这正在后招考量中。
见薛宝钗露出讶色,他继续道:凡事不能因小失大。即便青楼借此抬价,最终能消费起的也只有豪门大户。
寻常百姓只能归家。不过...这般反倒助长了烟花之地的气焰。
“陛下早已对当下风气深恶痛绝。一掷千金 宵,竟成众人追捧之事。”
“陛下欲整顿却师出无名,我们恰好递了这把刀。”
“京畿青楼背后,哪个不是富户撑腰?朝中更有人暗中庇护。”
“若非如此,逼良为娼的腌臜地界,怎敢在天子脚下张灯结彩?”
“待他们油水榨足,便是陛下杀猪宰羊之时。”
岳山横掌作劈砍状,惊得薛宝钗指尖一抖。
“侯爷贪色不说,心肠还这般歹毒……”
她低声嘀咕着。
岳山拧眉摊手:“坊间流言作不得数。这些时日朝夕相处,我待你们如何,你心里没数?”
“对待恶徒,莫非还要菩萨心肠?”
薛宝钗垂眸:“后半句在理。至于前半句……”
她别过脸去,耳根烧得通红。
(竟让香菱裹着我的肚兜行云雨之事,还敢自称不好色……)
腹诽半晌,她终是妥协:“罢了,此番依侯爷便是。只怕日后更要多添几条骂名。”
岳山朗笑:“虚名何足挂齿?但求问心无愧。”
见他神色坦荡,薛宝钗顺势转开话头:“那侯爷要做什么式样的肚兜?”
(那些西洋奇装异服,怕是要吓坏古人……)
岳山摩挲下巴:“先瞧瞧你们现用的样式?”
“侯爷还没看够么!”
薛宝钗脱口而出,旋即掩唇懊悔。
岳山正色道:“往日只觉触手生温,未曾细观纹样。此番要做易撕的消耗品,须得改良质地。”
(若教姊妹们知晓,这生意竟是因我的肚兜而起……)
她闭眼咬牙,纤指颤巍巍解开颈后丝带,从怀中扯出尚带体温的绯红绸缎。
“侯爷若不嫌弃,这便给你作参考……”
岳山喉头微动,望着眼前景象,一时怔住。
他原只想讨些丫鬟们换下的旧物,略观样式即可,哪曾想薛宝钗会错了意,竟将贴身之物径直取出。
那红菱上绣着荷塘鲤影,暗香浮动,光华流转。
这般 ,纵是柳下惠也难以自持,何况岳山本是凡夫俗子。
他正呆愣伸手,忽闻门外脚步匆匆,“岳大哥可在?我有要事相商。”
————
安京侯府的账目向来由林黛玉经手。
近日开支浩繁,府中恐难周转,黛玉心中焦急。听闻岳山归府,便匆匆赶往外书房寻他。
推门却见岳山背抵书柜,面色微红,姿态古怪。
黛玉绕着他打量两圈,“岳大哥这是作甚?”
岳山干笑两声,背在身后的手猛然发力。铜锁咔嗒扣紧,钥匙已滑入袖中。
“无甚要紧,许是连日劳累,身子僵乏,借此舒展筋骨。”
黛玉眸光微闪,侧首问道:“这柜中是何物?”
岳山心跳骤然加速。
“似是陛下遗留的文书杂物。书房乃男子私密之地,多有不便示人之物,正要封存送回宫中。”
黛玉轻颔首,忽又近前细嗅,“岳大哥身上怎有冷香丸的气息?宝姐姐来过?”
岳山目不斜视,拭汗道:“方才为商议府中用度,请她过来一叙。”
“可有良策?”
“尚在筹谋。如今国库尚且吃紧,生财谈何容易。何况我新晋国公,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稍有不慎便遭弹劾。”
“今日便有言官参我胁迫贾家,强纳其女。”
黛玉蛾眉倒蹙,“竟有这等颠倒是非之徒!我接姊妹们来府小住,倒被说成这般不堪。”
“这般长舌之人,合该拔了舌头!”
岳山点头道:“这些言官着实恼人,却也无可奈何,行事还需谨慎些。”
林黛玉思量片刻,柔声道:“岳大哥若觉得为难,不如暂且放下那些赚钱的法子。我先向爹爹支些银两,十万百万总归是够府里开销的。”
林府拿出几十万两银子自然不在话下,可若真让林黛玉这么做,待林如海回京,怕是要将岳山生吞活剥了。
他扶着林黛玉远离木柜,在茶案旁坐下,一边斟茶一边道:“府里的开销本不该让林妹妹操心,更不该动用林府的银子。”
“林妹妹只需安心管好府中用度,其余的事不必挂怀。”
林黛玉捧起茶盏,轻抿一口,点头道:“也好,我自是信得过岳大哥的。若生意上有什么亏损,我再找爹爹补贴便是。”
“正是如此。”岳山松了口气。
他本是与薛宝钗商议正事,谁知她竟误会了他的意思,当面解下肚兜递来,险些酿成大祸。
幸好他反应快,一把将薛宝钗塞进书柜,否则若被林黛玉撞见,便是百口莫辩。
此刻那件尚有余温的肚兜正藏在他怀中,灼得他心头发烫。
“莫非薛宝钗的热症又犯了?回京后何事又激得她这般争强好胜?”
他悄悄抬眼,隐约瞥见柜缝中那抹梨色碎花裙,喉头不由得一紧。
“岳大哥,你在瞧什么?”林黛玉眨了眨眼,疑惑道。
岳山连忙收回目光,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生意上的事。”
林黛玉轻轻点头:“既如此,我便不多问了。岳大哥放心,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府里的事我也会打理妥当。”
岳山心中感动,隔着茶案握住她的手,郑重道:“为了与林妹妹过上更好的日子,我定会全力以赴!”
听他这般真挚之言,林黛玉脸颊微热,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她低垂螓首,轻声道:“如今的日子已很好了。看着岳大哥从王府亲卫一路升至定国公,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再说,我平日用度节俭,花不了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