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起身绕至她面前，缓缓俯身，满眼皆是她的身影，早将柜中的薛宝钗忘得一干二净。
“我要给林妹妹一场最风光的婚礼，三书六礼，十里红妆，一样都不能少。这些开销，自然要从现在开始筹备。”
“呸呸呸。”林黛玉羞红了脸。
林黛玉轻啐一声，红着脸别过头去：“谁说要嫁你了？连婚书都没影儿的事。”
她这副倔强模样落在岳山眼中，倒像是推托之词。养了多年的姑娘，他岂肯放手？当即脱口道：“陛下昨日还问起我们的婚事，说定了日子便能讨要婚书。到时候赐婚圣旨一下，自然少不了林妹妹的。”
“你……”
林黛玉又羞又恼，偏生无法反驳，只得涨红了脸。
见岳山凑近索要补偿，她慌忙抵住他胸膛：“不行！这是外书房，被人撞见怎么好？”又捂住他欲吻下来的唇，扭头嗔道：“岳大哥越发像个登徒子了！明明说好只那一次，如今倒得寸进尺。”
她挣扎着要起身：“快让我回去。今日新府乔迁，庆功宴还有一堆事呢。”若再耽搁，只怕又要被他缠住——偏生自己总沉溺于这般亲密，难以抗拒。
想起那夜被丫鬟们撞见的情形，虽用封口费压下了闲话，可她们眼神里的异样却逃不过她的眼睛。林黛玉咬了咬唇，瞪着一双秋水眸，神色陡然认真起来。
岳山见她态度坚决，只得直起身挠头：“也罢……林妹妹先去忙，等夜里……”
“呸！”林黛玉连啐几口，“净想些混账事！往后不许你再与我独处一室。婚期未定，我总得矜持些，岂能学那些轻浮女子？”
岳山闻言一愣。听这意思，成亲前她竟不愿再与他夜间相会了？这些年早习惯睁眼便见她的睡颜，如今……
林黛玉推他一把，起身以帕掩面就要走。谁知刚迈步，竟因羞恼绊倒自己。
“啊！”
岳山眼疾手快垫在她身下，将她稳稳接住。
“没、没事……”林黛玉挣开他的怀抱，耳根通红，“都怪岳大哥胡言乱语，害我分了神。”
岳山撑着手苦笑认错，她却冷哼一声——这男人哄人的话，越发信不得了。
待要再走，忽见地上落着块红菱布。林黛玉瞳孔一颤，慌忙摸向衣襟：“莫非是方才撞散了贴身衣物？若被他瞧见……”顿时羞得指尖发颤。
岳山缓缓呼出一口气，注意到林黛玉神色有异，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当看清是薛宝钗的贴身衣物时，顿时如遭雷击，暗道不妙。
藏身书柜的薛宝钗将一切尽收眼底，此刻更是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情形，心中懊悔万分。
我怎会一时糊涂，将贴身之物交给侯爷？这实在有失体统！若被林妹妹当场撞破，我今后还如何在府中自处？
侯爷为何还不开口？快些想个对策啊！
林黛玉确认自己的贴身衣物仍在身上，长舒一口气：原是虚惊一场，并非我的物件。
忽又惊觉：既不是我的，又会是谁的？莫非是从岳大哥身上掉落？这更不得了！
纵使岳大哥再喜好此物，也不至于随身携带。莫非是我晨起时不小心多带了一件？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寂。
两人不约而同同时开口：
林妹妹且听我解释。
岳大哥请听我说。
又同时道：
你先说。
你先说。
相视片刻，都不禁莞尔。
林黛玉拾起那抹红色藏在身后：这...应是我的贴身之物，许是今日多带了件。岳大哥权当未曾瞧见罢。
尚未成亲就让岳大哥瞧见这等羞人之物，我已吃了大亏，岳大哥日后定要补偿我！
岳山正欲坦白经营贴身衣物之事，不料善解人意的林黛玉已主动圆场。
好，林妹妹要何补偿，我绝不推辞。
岳山暗自松气时，林黛玉指尖轻抚布料纹理，心中生疑：怪哉，我的衣物素来纹样简朴，这件却用金银丝线精绣，莫非真是他人之物？
既已在我手中，回房再细查不迟。
她展颜一笑：岳大哥可要说话算话。又竖起纤指叮嘱：此事万不可外传。未出阁的姑娘让人瞧见贴身之物，岂不惹人闲话？
岳山讪笑应承：自然自然，我本也未曾看清。
他确实未来得及细看...更未来得及嗅...不，是未来得及触摸，便匆忙收入怀中。
林黛玉满意地昂首离去。
目送那道倩影消失在垂花门后，岳山方折返房中，急启书柜铜锁，将几欲昏厥的薛宝钗抱了出来。
薛宝钗面颊滚烫，不知是羞是恼，周身汗湿，梨色纱衣紧贴肌肤，失了肚兜的遮挡，更显通透。
这般情状，令岳山血气翻涌，浑身燥热难耐。
他强自镇定，扶薛宝钗至案边坐下，解下外衫为她披上，又递过一盏凉茶。
“薛姑娘，事出紧急，望勿见怪。可要请郎中瞧瞧？”
薛宝钗心知肚明，这热症自幼相伴，发作时必咳喘难止。此刻她连唇齿都不敢轻启，岂是寻常热病？方才被岳山横抱时尚不觉异样，待他披衣时方惊觉处境尴尬。
她双臂交叠紧攥衣襟，螓首低垂，声若蚊呐：“无妨……若教林妹妹撞见，反倒说不清了。”
言语间仍是一贯的周全体贴。
“只是……”
岳山一怔：“只是？”
薛宝钗咬唇嗫嚅：“那肚兜本是给侯爷作花样参详的，如今被林妹妹拿去，我……”
岳山急忙摆手：“不必再备新的！原是我表述不清，累薛姑娘误解。要打要罚，绝无怨言。”
“什么？”薛宝钗倏然抬眸，“侯爷并非索要我的肚兜？那我方才自解罗裳，又躲进柜中避人……”她羞极欲掩面，又恐衣衫散乱，只得将脸埋得更低，“真真是无地自容了！”
她强自镇定道：“侯爷既优先照拂薛家生意，我岂敢怪罪？只求侯爷莫要笑话这番误会。”
此刻她只盼速离此地，免得前功尽弃。
“还有一事需提醒侯爷。”
岳山正色：“请讲。”
薛宝钗耳尖滴血：“万不该让林妹妹拿走肚兜。纵使她当场未辨，回房必能察觉端倪。若她追查起来……”
她声音愈低：“林妹妹断不会信是我主动相赠，只当侯爷使了手段。为周全计，侯爷须早作打算。”
岳山如坠冰窟，冷汗涔涔：“这……早知如此，不如当初直言相告！”
岳山心中懊悔，又关切地对薛宝钗道：“要不你穿我的衣服回去？过后再还给我便是。”
薛宝钗轻轻摇头，“不妥，这样太过显眼，容易惹人注意。这屋里丫鬟众多，若撞见谁瞧见侯爷的衣裳披在我身上，少不得要问东问西。”
想到那些爱凑热闹的丫头们，岳山也觉得薛宝钗思虑更为周全。
“那这……”
说话间，岳山的目光忍不住又在薛宝钗身上停留片刻。方才他确实大饱眼福，薛宝钗虽身段丰腴，但平日衣着宽松，倒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唯有她穿圆领衣时，或许能窥见一二。
可方才岳山才知，那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薛宝钗不自觉地拢紧衣衫，低声细语道：“侯爷不妨唤香菱来接我。”
岳山一愣：“让香菱带肚兜来？这似乎也不妥……”
薛宝钗连忙摇头：“不必带什么，只需唤她来即可。”
“好，就依薛姑娘的意思。”
岳山虽一时不解其意，但见薛宝钗坚持，便不再多言。
他推门吩咐小厮去传话，随后与薛宝钗对坐无言。
薛宝钗面红耳赤，岳山也不好再开口搅乱她的心绪。
薛宝钗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毕竟林妹妹与侯爷即将定亲，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却被人看光了身子。
换作旁人，只怕要哭闹着让侯爷负责了。
薛宝钗虽不至于如此，却也难免俗念，想问一问侯爷心中作何感想。
被人看了脚尚且被视为不洁，更何况她这般情形？这辈子怕是再难嫁与旁人，尽管她本也无心他人。
“都怪兄长，平白说什么贺礼，这下倒好，真成了侯爷的贺礼了！”
房内沉默压抑，半晌，岳山终是忍不住开口：“薛姑娘，实不相瞒，我确实都看见了。不过你也不必过于忧心，虽不能像对林妹妹那般给你盛大婚礼、正室名分，但……”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轻叩声，香菱讷讷的声音响起：“侯爷，是我，我家姑娘可在里头？”
“我在，香菱你进来吧。”
薛宝钗未理会岳山方才的话，高声应道。
香菱小心翼翼推门而入，却见侯爷与自家姑娘对坐茶案两侧，而姑娘身上竟披着侯爷的外衣，一时困惑不已。
“姑娘，您可是着了凉？”
“胡说什么！”薛宝钗裹紧衣裳起身，拉着香菱手腕，将她带至书房后方的帷帐内。
岳山再看不见后续情形，只听香菱轻呼几声。
片刻后，薛宝钗挺直腰背，神色自若地走了出来，反倒是香菱捂着胸口，模样与方才的薛宝钗如出一辙。
“侯爷，临走前，我有句话想说。”
“好，你说。”岳山点头。
“林妹妹所求，不过是侯爷相伴左右，而我更愿侯爷予我施展才华之机，这便是最大的恩宠，不敢再有他求。方才侯爷欲许诺于我，心中自是欢喜。”
“还是不对。”
林黛玉独坐闺房，倚着雕花梨木椅，眉尖微蹙，心中疑虑难消。
紫鹃手捧食盒推门而入，揭开盒盖，栗糕与花糕的甜香袅袅散开。
“姑娘，这是新买的糕点，原是为夜宴准备的。时辰尚早，若饿了不妨先用些。”
她将茶点摆好，见林黛玉仍低声自语，便笑问：“姑娘在想什么？可是账目出了差错？”
林黛玉轻摇螓首，唇角微垂：“并非此事，只是……”
“只是？”紫鹃挨着她坐下，斟茶静候。
林黛玉沉吟道：“岳大哥那边似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