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一场突如其来的灵气波动打破了当铺的宁静。
这波动并非来自凡间，而是夹杂着天界的清灵与妖界的诡艳，源头直指城东最大的拍卖行——一场即将举行的“三界奇珍”拍卖会。
压轴之物，是一幅名为 《云霓裳》 的古画。
据传，此画乃千年前一位飞升仙界的画圣所作，以云霞为墨，星河为韵，绘就一位踏云起舞的仙子。
画成之日，画圣将一缕对“至美”的感悟注入其中，使得画中仙子不仅形神兼备，更孕育出一丝纯净的灵性。
此画辗转流落，最终被一位妖界贵族所得。
消息灵通的胡离早已打探清楚：“掌柜的，出大事了！
那幅《云霓裳》里的画灵，好像和收藏它的那位妖界贵族夜罗刹……看对眼了！
两人隔着画纸神交已久！
现在天界那边认为画灵乃仙家之物，岂容妖邪玷污，要收回；
妖界那边说夜罗刹是正当收藏，两情相悦，天界无权干涉！
眼看就要在拍卖会上打起来了！”
果然，不过半日，两拨人马先后踏入当铺。
先来的是天界巡天使者，一身银甲，仙气凛然，眉宇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掌柜的，那《云霓裳》乃我天界遗宝，画灵纯净，岂可流落妖邪之手，受其污浊？
天界欲将其迎回，净化供养。还请当铺秉持正道，勿要插手。”
使者刚走，妖界的夜罗刹便踏着夜色而来。
他身形高大，面容俊美妖异，黑袍上绣着暗红色的曼陀罗，周身妖气浓郁，眼神却透着一股罕见的执着与坦诚：“掌柜的，明人不说暗话。
我倾慕画中仙子灵韵，日日对画倾诉，早已心意相通。
她亦不嫌我妖身，愿与我神交。
天界迂腐，只论出身，不论情谊。我愿倾尽所有，护她周全。
只求当铺能主持个公道！”
一时间，当铺内仙气与妖氛隐隐对峙，气氛凝重。
我沉吟不语。
镜渊之力悄然延伸至那幅尚未露面的《云霓裳》。
隔空感应，画中果然有一缕极其纯净清灵的意识，如同初生之泉，对夜罗刹的气息确实流露出依恋与维护之意，而对天界的“迎接”则显得疏离甚至抗拒。
这已非简单的宝物归属之争，而是牵扯到跨族情愫、灵性自主与三界陈规的伦理困境。
强行介入争夺，无论偏向哪一方，都可能引发更大的冲突，甚至伤及画灵本身。
“此事，关键在于画灵自身意愿。”我缓缓开口，看向双方。
“若画灵愿归天界，妖界不可强留；若画灵愿随夜罗刹，天界亦当尊重。强行带走一颗不愿归附的心，与掠夺何异？”
巡天使者皱眉：“画灵懵懂，易受妖邪蛊惑，岂能自主？”
夜罗刹冷笑：“仙子灵智已开，分明是尔等视她为物，而非独立之灵！”
双方各执一词，眼看又要争执起来。
“既然如此，”我抬手制止，“何不让画灵亲自一述？”
三日后，拍卖会如期举行。
当《云霓裳》被请出时，满场皆惊。
画中云霞流转，仙子衣袂飘飘，仿佛随时会踏云而出。
更奇的是，画轴两侧，一边站着银甲巡天使，一边立着黑袍夜罗刹，气氛剑拔弩张。
我作为公证人，立于台前。
沈晦、玄夜等人隐于暗处，以防不测。
我取出一枚由往生簿气息凝成的同心玉珏，置于画前。
“此法器可助灵体显化心意。”我朗声道，“请画中仙子，以心为引，择其归宿。”
全场屏息。
只见玉珏微光闪烁，一道朦胧的、由光影构成的仙子虚影自画中袅袅升起，虽看不清具体容貌，却气质空灵。
她先是向巡天使者微微一福，表示感谢天界孕育之恩，但意念清晰传来：“天规森严，非吾所愿。吾灵性生于画，长于情，心已许夜郎，愿随其往。”
旋即，她转向夜罗刹，虚影竟流露出温柔眷恋之意：“知君非仙，然情之所钟，不问出身。但求相伴，无惧流言。”
心意已明！
巡天使者脸色难看，但众目睽睽之下，无法强行动手。
夜罗刹则欣喜若狂，对着仙子虚影深深一揖。
最终，在当铺的见证下，天界无奈退让，但立下契约：夜罗刹需以自身妖力温养画灵，不得使其灵性蒙尘，且画作需定期接受天界巡查，确保画灵无恙。
妖界亦承诺，此事仅为个人情缘，不涉两界纷争。
一场风波，终以画灵自主选择而平息。
事后，夜罗刹携画离去时，特意向当铺道谢。
那幅《云霓裳》被他珍藏于妖界一处灵气充沛的秘境，画中仙子得以更自由地显化灵体，与夜罗刹相伴。
而天界经此一事，也开始重新审视对“物灵”的态度。
往生簿上，关于此事的记录旁，浮现一幅古画，画中仙子身影朦胧，手指与画外一只妖异的手虚触，旁注：
“灵性本无界，情缘自有衷。天规难缚心，妖邪亦存真。尊重择决，方是大道。画中仙缘，警醒三界。”
有些执念，跨越了种族与规则的界限，唯“真心”二字，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