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把手机扣在桌上，屏幕朝下，像躲瘟神。
她刚出社团活动室，走廊上三三两两的人走着，低头看手机的，成群笑闹的，热闹得很。没人跟她说话。
不是看不见她，是装没看见。
昨天还有人喊她“悦兮姐”，今天擦肩而过，那人头一低，眼皮都不抬，好像多看一秒都倒霉。
食堂她没去，点了份沙拉。送餐小哥敲门，顿了两秒才开口：“是……姜同学？”
她点头。
“哦。”小哥递过袋子，眼神乱飘，“他们说你……挺难的。”
她愣住，门已经轻轻关上了。
她坐在床边，不动。直到室友回来，书包一扔，笑着说：“我课提前下了。”看见桌上的沙拉，笑容淡了下，又补上：“你吃饭了？”
她点头。
“那个……”室友吞了吞口水，“论坛那帖删了，截图还在传。”
她“嗯”了一声。
“其实没人信。”室友靠近点，“沈墨渊开学就围着你转，谁不知道？我们班男生都说，他看你，跟看限量盲盒似的。”
她扯了下嘴角，没出声。
“你爸不是发了条朋友圈？全家在海边那张，写着‘女儿长大了，但爸爸的骄傲没变’。”
她记得。她点了赞。
点赞的没几个。底下全是：“姜总护女儿啊”“资本家发声就是不一样”“这波公关满分”。
她不想看，可手指自己往下划。
越看，越像被人拿透明塑料袋套住头，看得见光，喘不上气。
手机震了。
她没敢动。
过了好几秒，才翻过来——沈墨渊：“明天中午，老地方见。我有话跟你说。”
她盯着那行字，手指悬在半空，动不了。
想回“好”，太轻。
想问“说啥”，又怕显得计较。
最后只回了个“嗯”。
发完塞进抽屉，哗地拉上。
不想看了。
可抽屉关上的声音，像在耳边说：你躲不掉。
她站起来，走到镜子前。
妆没花，头发整齐，嘴角还挂着平时那点笑。
可眼睛是空的。
她试着笑一下，月牙眼没出来，只挤出一丝勉强的弯。
她突然想起高中有个女生，被传“勾引老师”，后来退学了。她当时还跟朋友说：“我要是遇到这事儿，一定骂回去。”
现在她真遇到了，嘴却像被缝上。
不是怕，是累。
一条谣言像种子，别人浇水晒太阳，它就越长越疯。你站在边上喊“不是真的”，没人回头。
她拉开抽屉，手机又亮了。
陆羽：“悦兮，学生会招新名单公示了，你被提名‘年度最佳组织者’，投票开了，要不要来现场？”
她愣住。
她差点忘了自己报了竞选。
那还是一个月前，她觉得大学不能光谈恋爱，得干点事。
现在名单上她的名字被标红，下面全是评论。
【这都能提名？靠男朋友上位吧。】
【笑死，沈墨渊是不是给主席塞钱了？】
【去年她都没参加活动，今年突然成组织者？假不假。】
她正看，新消息跳出来——沈墨渊：“别看评论。”
她抬头，窗外天黑了，楼下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她突然想逃。
逃到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可她知道，这想法太幼稚。
她姜悦兮，从小到大没怕过谁，现在却被几条破帖逼得想躲？
她咬了下嘴唇，拉开衣柜，翻出那条红裙子。
上周买的，本来要穿去校园歌手赛。
比赛延期了，一直没机会穿。
她换上，站到镜子前。
裙摆刚过膝盖，显得腿长腰细，耳坠是小珍珠，一闪一闪。
她拿起手机，打开前置，录了十秒视频——
对着镜头笑了笑：“我是姜悦兮，大一新生。今天被提名‘年度最佳组织者’，虽然很多人觉得我不配，但我想说，我做了什么，我自己清楚。”
录完，深吸一口气，点了发布。
不到三分钟，点赞破百。
有人评论：【卧槽她真敢发？】
【这气场，校花没跑了。】
【迎新晚会节目单全是她排的，挺牛。】
【沈墨渊这女友，不怂。】
她没再刷，手机扔床头，抓起书包就走。
“你去哪？”室友问。
“图书馆。”她说，“借本书。”
其实是去查“怎么对付网暴”。
她不想再被人按在地上打。
走到楼下，风大，她拉了拉外套。
手机又震。
沈墨渊：“我看到你发的视频了。”
她回：“嗯。”
“我很骄傲。”
她脚步顿了顿，没回。
可嘴角，悄悄翘了一下。
她走进图书馆，刷卡，直奔心理学区。
书架前站着个人，背影挺拔，白衬衫黑裤子。
她认得。
沈墨渊转过来，手里拿着本《群体性偏见与个体应对》。
“这么巧？”她装轻松。
“不巧。”他走近，“我等你十分钟了。”
她愣住。
“我知道你要查什么。”他把书递过来，“这本，我看了三遍。”
她接过，指尖碰到他，有点烫。
“你……也被网暴过？”
“高二。”他淡淡地说，“说我靠关系进竞赛班，其实我是全校第一考进去的。”
她睁大眼。
“那时候我也想躲。”他看着她，“我爸说，你越躲，谣言越觉得你心虚。后来我每天在论坛发笔记，发了一个月，有人开始叫我‘沈神’。”
她忍不住笑：“你也挺拼。”
“现在轮到我帮你了。”他声音低下来，“你不用一个人扛。”
她低头看封面，手指摩挲着。
“可我不想你也被牵连。”
“我已经在了。”他打断她，“从我第一次在食堂给你打红烧肉开始，我就在了。”
她猛地抬头。
“你以为我没发现你爱吃那道菜？”他嘴角微扬，“你喝奶茶只加波波，我也知道。”
她眼眶一热。
“所以别再说‘不想牵连我’。”他靠近一步，“你不是负担，是我的选择。”
她张了张嘴，手机响了。
学生会群消息：【紧急通知：年度评选投票通道提前关闭，疑似系统异常，技术组排查中。】
她皱眉。
沈墨渊也看了眼手机，冷笑：“真巧。”
她盯着屏幕，手指发紧。
“他们怕了。”他低声，“怕你真赢了。”
她抬头：“那怎么办？”
“很简单。”他掏出手机，打开直播，对着镜头说：“各位，我是沈墨渊。今天我想说件事——关于我女朋友姜悦兮，为什么她值得这个奖。”
她惊住：“你干嘛！”
“你不是想查资料吗？”他瞥她一眼，“现在，我教你第一课——正面刚。”
直播瞬间涌进上千人。
他一条条念她做的事：迎新晚会零失误、招新破纪录、自掏腰包给贫困生买资料……
每说一条，弹幕就刷一次“卧槽她做了这么多”。
说到最后，他看向她：“她不是靠谁上位，是自己一步步走上去的。”
她站在那儿，心跳快得像要炸。
直播结束，他收起手机：“现在，轮到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自己的直播。
“我是姜悦兮。”她直视镜头，“我不怕你们说我配不上。因为我清楚，我配不配，不是你们说了算。”
她身后，沈墨渊站着，像影子，也像墙。
直播间人数猛涨。
有人转发她之前的视频。
有人挖出她帮新生搬行李的监控。
有人贴出她匿名资助山区孩子的汇款单。
她看着新消息，手还在抖，背却挺得笔直。
直播结束，她转身，想说话——
沈墨渊忽然伸手，轻轻擦掉她眼角的一滴泪。
“别哭。”他说。
她摇头：“我没哭，风太大。”
他低笑，握住她的手：“走，吃火锅去。陆羽说，辣的能去霉气。”
她被他拉着往外走，手心发烫。
到图书馆门口，她突然停下。
“怎么了？”他问。
她回头，看着那排书架，轻声说：“我想再借一本。”
他挑眉。
她走向心理学区，抽出一本《高敏感人群的自我重建》。
刷卡时，她对管理员笑了笑：“这本书，我一定会还。”
管理员愣了下，也笑了：“好。”
他们走出图书馆，风还是冷，但她没再拉外套。
手机在包里震个不停，她没掏。
她知道，明天可能还有新帖。
但她也知道，她不再是那个只会把手机塞进抽屉的女孩了。
沈墨渊牵着她的手，指节分明，掌心暖。
她侧头看他，刚想说话——
他突然停下，摸口袋。
“怎么了？”
“手机好像掉了。”
她立刻转身：“是不是在书架那儿？”
他摇头：“刚才还在。”
她刚要开口，远处传来声音：“同学，这是你的手机吗？”
两人同时转头。
一个穿校服的女生举着黑色手机，朝这边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