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落星渡的雪就停了。韩立推开商栈的木门，冷冽的空气带着雪的清冽涌进来，地上的积雪被早起的人踩出一串串脚印，像给白色的大地绣上了花纹。
历飞羽正蹲在连星阵的主节点旁，小心翼翼地拂去阵珠上的积雪。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来，落在她沾着雪沫的发梢上，像镀了层金边。“你看，”她抬起头，手里捏着片冻成冰的雪花，“这雪落在阵珠上，竟冻成了星纹的形状。”
韩立走过去，果然见那冰晶上清晰地印着连星阵的纹路，细看去，甚至能辨出每一个细小的节点。“是地脉的灵力引着雪凝成的，”他指尖轻轻碰了碰冰晶，瞬间化作一缕水汽，“就像沈阁主说的，阵法早就融进这片土地了，连雪都记得。”
“秦管事说，今天要去给冰封峡的锁灵阵添些灵力，”历飞羽拍掉手上的雪，站起身，“西漠的商队一早就要过峡，怕路上还有没化的冰棱。”她顿了顿，眼里闪着光，“要不我们也去？顺便看看沈阁主留下的刻痕。”
两人牵了骆驼，踏着半化的积雪往冰封峡走。雪水顺着骆驼的蹄子往下滴，在地上留下小小的水洼，映着天上慢慢散开的云。路过月牙泉时，见几个牧民正往泉边的石缝里塞干草，走近了才知是怕泉眼冻住，用干草保温。
“韩先生，历姑娘，”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姑娘举着个陶罐跑过来，罐口冒着热气，“阿妈煮了奶茶，说给你们暖暖身子。”罐子里的奶茶泛着淡淡的油花，飘着股奶香味。
韩立接过来，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传到心里。“替我们谢谢阿婶，”他笑着说，“等会儿回来给你们带新烤的胡饼。”小姑娘脆生生应着，跑回帐篷时还不忘回头挥挥手，红头绳在雪地里像团跳动的火苗。
到了冰封峡，西漠商队的伙计们已经在峡口等着了。为首的掌柜搓着冻红的手，见他们来，忙迎上来：“韩先生，历姑娘，这峡里的冰棱果然化得慢，就等你们来加阵力了。”
韩立走到峡壁前，上次发现的刻痕已经被清理干净，“沈留”两个字在晨光里清晰可见，旁边还刻着串细小的星纹，与连星阵的子纹完美契合。“沈阁主当年布的底子还在，”他指尖抚过那些纹路，“我们只需要引点地脉灵力过来就行。”
历飞羽取出阵盘，灵力催动下，盘上的星纹亮起，与峡壁上的刻痕遥相呼应。韩立则将玄冰玉往深处按了按，刹那间，淡蓝色的光纹顺着岩壁蔓延，所过之处，残留的冰棱“咔嚓”作响，化作水珠顺着岩壁流下，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
“这玄冰玉果然好用，”历飞羽看着渐渐融化的冰棱，“比寻常阵眼石灵力强多了。”
“沈阁主选的东西，从来都恰到好处。”韩立望着峡壁上的刻痕，忽然发现那串星纹的尽头，刻着个极小的“羽”字，笔画浅得几乎看不见，像是随手刻下的。他心里一动，转头看向历飞羽，她正专注地看着光纹蔓延，阳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你看这里，”韩立指着那个“羽”字，“沈阁主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叫这个名字的人来补全阵法？”
历飞羽凑过去，看清后眼睛亮起来：“说不定呢……就像她知道三百年后，我们会在这里续上连星阵一样。”她指尖轻轻划过那个字，像是在触碰一段遥远的时光，“这算不算……隔着三百年的约定？”
韩立没说话，只是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的指尖都带着玄冰玉的凉意，却在相触的瞬间生出暖意。峡外传来商队的铃铛声，伙计们吆喝着赶车，车轮碾过融化的雪水，溅起细小的水花，带着货物的清香渐渐远去。
往回走时，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露出湿润的土地。路边的胡杨树下，几只小松鼠探头探脑，见人来又“噌”地窜上树，蓬松的尾巴扫落几片积雪，落在韩立和历飞羽的肩头。
“你看，”历飞羽指着松鼠跑过的痕迹，“它们踩出来的脚印，像不像缩小的星纹？”
韩立望去，果然见那串小巧的脚印歪歪扭扭，竟真的带着星阵的韵律。他忽然想起昨夜众人围着篝火时，秦管事说的话：“这北境的生灵啊，早就跟着阵法的节奏过日子了，只是咱们以前没留意。”
回到落星渡时，商栈门口已经热闹起来。沙客们正把新烤的胡饼摆出来，金黄的饼上撒着芝麻，香气飘出老远。独眼汉子举着个刚出炉的饼冲他们喊：“韩先生，历姑娘，刚烤好的，还热乎着呢！”
韩立接过胡饼，递给历飞羽一半。饼皮酥脆，咬下去带着芝麻的香，混着淡淡的麦香。“秦管事说，今天要把观星台的最后一块木梁架起来，”他含糊地说，“等架好了，晚上就能在台上看连星阵和天上的星星对不对得上。”
历飞羽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应着，眼睛却望着冰封峡的方向。阳光彻底散开了，天空蓝得像块透明的玉，连星阵的光纹在地上若隐若现，与天上的星轨慢慢重合，像一幅铺在大地上的星图，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三百年的等待与传承。
胡饼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脸颊，远处观星台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夹杂着人们的笑闹，和着连星阵流淌的灵力，在落星渡的晨光里，酿成了一壶最醇厚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