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内，墨香与清淡的药香混杂在一起。
谢含烟正为景帝研墨，看他批完了最后一份奏折。窗外的月色，清冷如水，洒在两人的身上，为这紧张的对峙，平添了几分静谧。
“郭成吓破了胆。”景帝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语带一丝嘲讽。
“敲山震虎，虎已知畏。但盘踞在山中的蛇蝎，却未必会束手就擒。”谢含烟将一盏温好的参茶递了过去，“太后与郭家，是唇亡齿寒。如今陛下断了他们的联系，他们只会更加疯狂。”
“朕就是要让他们疯狂。”景帝接过茶，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人一疯狂，便会出错。朕就怕他们太聪明。”
“陛下圣明。”谢含烟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动人，却也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冷静，“郭家之患，不在于国舅一人，而在于其盘根错节，党羽遍布朝野。今日陛下敲打了郭成，那些依附郭家之人，必然人心惶惶。此刻，正是分化瓦解他们的最好时机。”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太后如今被困宫中，唯一的指望便是郭家能在朝堂上掀起波澜。郭家若想自救，也唯有放手一搏。他们下一步，必定会不择手段，甚至……会动用那些埋藏最深的棋子。”
景帝的眸子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
“网已经撒下，何不静待鱼儿自己撞上来？”谢含烟的声音轻柔，却字字诛心，“陛下只需放出风声，言说郭家仗势欺人，朝中已有清流之臣准备联合上书，清查郭家历年不法之事。再让李总管暗中‘不小心’透露给某些墙头草的官员，说陛下有意提拔新人，取代一些‘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老臣。”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郭家本就心虚，如此一来，只会以为末日将至，不得不铤而走险，行那大逆不道之举。届时，我们不必去寻证据，他们会亲手将证据，送到陛下的面前。”
景帝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的计谋，环环相扣，狠辣而精准，直指人心最脆弱之处。她不仅看透了太后的虚张声势，更算准了郭家在穷途末路下的疯狂反扑。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含烟，你让朕觉得可怕。”他低声说。
谢含烟在他怀中，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凄然苦笑。
可怕吗？
在这吃人的深宫里，若不可怕，便只能被人吞得骨头都不剩。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护住自己和他在乎的人。
她轻轻回抱住他，声音坚定：“臣妾只愿化作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剑，为陛下，斩尽一切魑魅魍魉。”
景帝心中一震，收紧了手臂。
他知道，这场最终的决战，已经不远了。而胜负的天平，正在他与谢含烟的联手之下，悄然倾斜。仁寿宫的这场大戏，也即将迎来它最血腥、也最华丽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