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云皇陵的松柏又添了几分新绿，却掩不住空气中的肃穆。云昭与林时依的合葬墓就建在云岚墓的西侧，规模虽不及帝王陵寝，却也规制齐整 —— 青灰色的碑石上未刻谥号，只简单写着 “大云故帝云昭与皇后林氏之墓”，是云欢亲自定下的。
葬仪当日，云欢身着素白丧服，手持白幡走在最前。云昭之子云启不满周岁，被奶娘抱在怀里，懵懂地看着眼前的人群，时不时伸手去抓飘在眼前的幡角。云澈、龙辉、苍风、苍雷等随行，神色皆有凝重。
“陛下与皇后虽有错，却也是大云皇室血脉。” 云欢在墓前驻足，声音轻缓却坚定，“启儿尚幼，需留全皇室体面，也让他日后知晓，父母虽有过，却未被弃于荒野。”
苍风上前一步，躬身道：“北辰王仁厚，此举合民心、顺天理。只是如今丧葬已毕，朝堂不可一日无主，臣等恳请北辰王登基，继大云帝位！”
话音刚落，殿后臣子纷纷附和：“恳请北辰王登基！” 呼声在皇陵上空回荡，却有几人神色犹豫 —— 户部尚书张大人悄悄看向云澈，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开口。
云欢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云澈身上，轻轻摇了摇头：“诸位大人，继位之事需从长计议。三哥云澈乃先帝嫡子，启儿是故帝之子，论顺位，皆在我之前，我怎可贸然登基？”
“三殿下志在山野，早已不问政事！” 苍雷高声道，“故帝之子尚在襁褓，如何能掌一国之政？北辰王手持先帝遗诏，又平定内乱，救百姓于水火，唯有您登基，方能服众！”
云澈闻言，上前一步，抬手止住众人的争论。他身着玄色常服，腰间系着巫族特有的木牌，神色淡然：“诸位大人，我云澈自小便喜草药医理，对皇权从未有过觊觎。当年林时依削巫族之权，我虽有不满，却也乐得在山野间行医救人。如今内乱平定，我更不会沾染帝位半分。先帝遗诏写得清清楚楚，传位于云欢，这帝位，本就该是她的。”
“可……” 张大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自古无女子称帝之例，若北辰王登基，恐遭宗室非议，更怕邻国耻笑啊！”
“规矩是人定的。” 云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先帝当年能打破‘嫡长子继承’的惯例，留遗诏传位于女儿，为何我们不能打破‘男子称帝’的旧俗？云欢有勇有谋，能得狼族、北境、巫族之助，更得民心，难道不比襁褓中的幼童、比我这闲散皇子，更适合做帝王？”
众人一时语塞，张大人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反驳 —— 云澈说得没错，云欢的能力，这半年来众人有目共睹，若真让幼童继位，恐怕又会陷入外戚专权的困境，重蹈林时依的覆辙。
葬仪结束后，云欢与云澈一同返回皇城，住进了昔日的宝莲宫。晚膳时，云欢屏退左右，只有她与云澈一人。她看着桌上的两碟小菜，轻声道：“三哥，今日朝堂之上，你为何要帮我说话？你明知，我……”
“明知你心里不安，怕担不起这帝位？” 云澈打断她，给她盛了碗汤，“欢儿，你不是怕帝位，是怕坐上那个位置后，会失去更多亲人 —— 父皇没了，大哥没了，二哥没了，你怕连我这个三哥，也会因为权力疏远你，对不对？”
云欢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袖：“三哥，我不想当皇帝。我只想为父皇、大哥报仇，报仇之后，我想回罗文，跟二姐一起看瑶光长大，或者跟你一起去山野行医……”
“可你不能。” 云澈的声音软了下来，却依旧坚定，“大云刚经历内乱，百姓穷困，边境不稳，若你此刻退缩，朝堂必乱，到时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你以为父皇留遗诏，是想让大云陷入如今的境地？父皇他与母后当初只关心他们的儿子吗？你与二姐受到的教育跟我与大哥二哥都是一样的。你有仁心，有能力，能护大云百姓安稳。何惧之有啊？”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纸，放在桌上：“这是我草拟的内阁六部制度。设内阁总理朝政，由三位阁老共同议事，避免一人专权；六部各司其职，户部管民生，兵部掌兵权，刑部理司法…… 如此一来，皇权虽在你手，却有制度制衡，你不必事事亲力，也能避免重蹈二哥的覆辙。”
云欢拿起纸卷，指尖拂过上面的字迹，眼眶更红了 —— 这上面的每一条，都考虑得细致周全，显然是云澈花了无数心思草拟的。她抬头看向云澈，声音带着哽咽：“三哥，这些本该是你做的…… 你比我更适合当皇帝，你为什么不答应继位？”
云澈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草药包，晃了晃：“我啊，还是喜欢这个。你看这株柴胡，能治风寒；这株当归，能补气血，比处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有意思多了。” 他看着云欢，眼神里满是期许，“欢儿，别因为自己是女子就看轻自己。先帝能信任你，我能信任你，百姓也能信任你 —— 你要做的，只是相信你自己。”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桌上的纸卷上，也洒在兄妹二人的身上。云欢握着那卷制度草案，心里的犹豫渐渐消散，却又生出一丝新的担忧 —— 她真的能像三哥说的那样，做好这个皇帝，护好大云的百姓吗？
云澈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着急，慢慢来。朝堂之事，自有六部运行；百姓之事，有苍风、龙辉他们帮你。你只要记住，无论何时，都别丢了那颗想护百姓的心，就够了。”
那晚的谈话，像一颗定心丸，让云欢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只是她没料到，云澈竟然为不给她造成困扰主动离开了。三日后，云欢在案上发现了一封云澈留下的信，字迹依旧是她熟悉的温润，却写着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