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挺累的。”
这句带着浓浓鼻音的、闷闷的回答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却又无比精准地扫过了顾晏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寸地方。
他握着林予的手微微收紧。
那双向来深不见底的、总是翻涌着无数阴谋算计的黑眸，此刻却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古井，荡开了一圈又一圈名为“动容”的涟漪。
他累吗？
当然累。
这条路，他从穿越过来的第一天起就在算计、在铺垫，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充满了血腥和算计。
他算计朝臣，算计皇子，算计皇帝，算计天下……
他以为自己乐在其中。
可直到这一刻，直到他听到身后这个人用一种笨拙又认真的语气说“看你挺累的”……
他才发现，原来也是会有人透过他那一层层冷酷狠厉的伪装，看到他面具之下的……疲惫的。
原来，被人心疼，是这样一种……让人想缴械投降的感觉。
顾晏的喉结又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松开林予的手，转而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拉着他的胳膊轻轻一拽。
林予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整个人都从他的背后转到了他的面前。
还没等林予站稳，他就感觉自己腰间一紧，随即一阵天旋地转！
“啊！”
林予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整个人竟被顾晏拦腰抱了起来！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屁股落在一片冰凉坚硬的平面上。
他……他被顾晏抱起来，放在了那张堆满了公文和舆图的书桌上！
这个姿势……
也太他妈的……
林予的大脑瞬间就当机了。
他整个人都傻了，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桌上，两条腿无措地悬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和站着的顾晏刚好平视。
这个姿势充满了强烈的压迫感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性。
林予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两只手在身侧攥了又松、松了又攥，脸上的温度更是“蹭”地一下直冲天灵盖，估计都能直接点燃桌上的宣纸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他想干嘛？！他不会是想在这里……光天化日……不对，月黑风高……】
林予的内心弹幕已经刷成了一片不可言说的马赛克。
顾晏却没有动。
他就那么站在林予的面前，双手撑在林予身体两侧的桌沿上，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充满了禁锢意味的包围圈。
他看着他。
用一种林予从未见过的、专注到可怕的眼神。
那双眼睛深邃得像一片望不见底的、汹涌着暗流的夜海，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吞噬掉。
林予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心跳如雷，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
可他的身后是冰冷的桌沿，退无可退。
“你……你干嘛……”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顾晏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
林予吓得瞬间就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只受惊的蝴蝶疯狂地颤抖着。
然而，预想中那个带着侵略性的、会让他喘不过气的吻并没有落在他的唇上。
取而代之，一个温热、柔软、带着一丝微不可查颤抖的触感，轻轻地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
林予的身体猛地一僵。
是……是嘴唇。
顾晏在……吻他的眼睛？
那个吻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欲，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极致的温柔和……珍视。
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的、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
这一下比任何激烈的亲吻都更要命。
林予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这个吻给抽干了，他那套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用来抵御顾晏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轻而易举地彻底瓦解。
他浑身发软，几乎要坐不住。
然后，他听到顾晏的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沙哑的温柔，在他的耳边再一次响了起来。
“林予。”
“再说一遍。”
“你刚才，为什么抱我？”
他在逼他，用最温柔的、最让人无法抗拒的方式，逼着他亲口承认那份再也无法隐藏的心意。
林予的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撒谎，想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可对上顾晏那双近在咫尺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他发现所有的谎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在他的逼视下。
在他的温柔里。
林予那点最后的、可怜的嘴硬，终于全线溃败。
他放弃了抵抗。
他听到自己用一种小声到几乎听不见的、带着点自暴自弃的、蚊子哼哼似的音量，说出了那句最真实的实话。
“……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