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暖那条关于林薇在机场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本就暗流汹涌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更大的波澜。周明立刻动用人脉去核实，反馈回来的消息证实了这一点：林薇确实购买了飞往东南亚某国的单程机票，航班就在第二天下午。她之前的公司早已与她解约，近期也没有任何公开活动，这次出行显得异常突兀和仓促。
“她这是要跑！”周明语气笃定，眼中精光闪烁，“她肯定知道些什么！而且感觉到危险了，所以才急着脱身！”
苏恬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林薇是他们目前所能接触到的、最接近事件源头的人。如果让她跑了，很多谜团可能就真的石沉大海了。
“不能让她走！”苏恬脱口而出，“至少，要在她走之前，问出点东西来！”
“我也是这么想！”周明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但她现在肯定像惊弓之鸟，不会轻易见我们，更不会说实话。直接去机场堵人？太引人注目，而且她肯定不会承认。”
必须想个办法，一个能让林薇在离开前，不得不与他们见一面的办法。
苏恬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与林薇打交道的一切细节。林薇这个人，势利，短视，但也极其精明和惜命。她之所以跑，一定是感觉到了远超她承受能力的威胁。那么，能让她在逃跑前还愿意冒险一见的，只会是……与她自身安危息息相关的东西。
“明哥，”苏恬忽然开口，眼神锐利，“你之前不是说，我们手里还有一些当初林薇手下水军抹黑其他艺人、以及她涉嫌职务侵占的证据备份吗？”
周明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图：“你的意思是……用这些‘黑料’威胁她？”
“不是威胁，是交换。”苏恬冷静地分析，“告诉她，我们无意落井下石，但她如果想干干净净地走，就把她知道的、关于谁指使她针对我，以及背后还可能牵扯到谁的事情说出来。否则，这些证据会不会在她登机前‘不小心’流出去，我们就不保证了。”
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林薇对自身安全的看重超过一切，赌她相信他们真的有能力让她走不成。
周明沉吟片刻，重重一点头：“可行！我马上安排人，用匿名的渠道联系她，把话递过去！地点必须选在绝对安全、我们可控的地方！”
计划迅速制定。周明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中间人，将带有部分证据截图和交换条件的信息，发送到了林薇一个不常用的私人邮箱。地点定在邻市一个由周明朋友经营的、私密性极高的私人会所。
信息发出后，便是焦灼的等待。苏恬几乎无法专注于第二天的拍摄，好在她的戏份是后期林晚心境趋于麻木和平静的状态，不需要太大的情绪起伏，倒也勉强应付了过去。
直到傍晚收工回到酒店，周明才终于收到了回信——林同意见面，时间定在当晚十点。
“她同意了！”周明松了口气，但神色依旧凝重，“她要求只能你一个人去，而且会检查有没有录音设备。”
“一个人？”苏恬蹙眉。
“放心，会所内外都是我的人，她玩不出花样。你只要负责听她说，判断真假。”周明拍了拍她的肩膀，“记住，我们的目的是信息，不是跟她算旧账。无论她说什么，保持冷静。”
晚上九点半，苏恬在周明安排的车子护送下，悄然离开了影视基地，前往邻市的会所。她穿着简单的帽衫和牛仔裤，戴着口罩，尽量不引人注目。
会所坐落在一个安静的园林深处，环境雅致，守卫森严。苏恬被服务生引到一个僻静的茶室。茶室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光线幽暗。林薇已经坐在那里了，同样穿着低调，没怎么化妆，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十分明显，整个人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苍老憔悴了许多，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不安，完全不见了往日的精明跋扈。
看到苏恬进来，她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双手紧紧攥着放在膝盖上的手包。
服务生退出去，关上了门。茶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东西呢？”林薇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急切。
苏恬在她对面坐下，没有摘口罩，平静地看着她：“我要先听我想知道的。”
林薇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神闪烁：“我……我知道的也不多……”
“那就说说你知道的。”苏恬语气不变，“是谁让你盯着我，制造绯闻？除了星耀，还有谁？”
林薇低下头，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似乎在剧烈地挣扎。最终，对无法登机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她抬起头，眼中带着血丝，语速极快地说道：“是……是星耀的李副总找的我，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想办法搞臭你，最好能牵连到顾景琛，破坏《回声》的口碑。他说……他说这只是商业竞争……”
“只是商业竞争？”苏恬冷笑一声，“那赵辉呢？那个混进灯光组的人，也是星耀派的？”
“赵辉？”林薇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什么赵辉？我不知道……李副总只让我负责舆论和找机会拍些你们私下接触的照片，其他的……他说不用我管。”
看她不似作伪的神情，苏恬和周明之前的猜测得到了部分证实——林薇确实只是星耀摆在明面上吸引火力的棋子，更深层的人员安排，她并不知情。
“那你为什么跑？”苏恬盯着她的眼睛，“仅仅是因为事情败露？”
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眼神里透出深深的恐惧，她神经质地左右看了看，仿佛怕隔墙有耳，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我……我感觉到不对劲！前几天，李副总突然联系不上了，他秘书说他出国考察了，但我托人查了，根本没有他的出境记录！然后……然后我家里好像被人进去过，东西没少，但被动过了！我害怕……他们是不是要灭口？”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苏恬，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真的！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小角色！你放过我吧！把那些证据给我，让我走！我再也不回来了！”
看着她这副惊恐万状的样子，苏恬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寒意。林薇的恐惧是真实的，这说明她背后的星耀李副总可能真的出事了，而那股连星耀高管都能让其“消失”的力量，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第三方”！
“最后一个问题，”苏恬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小心回声本身’，这句话，你听过吗？或者，李副总有没有提过关于这部电影本身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薇茫然地摇头：“没……没有……我只知道星耀很想搞垮这个项目，具体为什么，李副总没说……”
线索似乎又断了。
苏恬看着她这副可怜又可恨的样子，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这是副本。原件在我们手里。你好自为之。”
林薇如同溺水的人抓到浮木，一把抢过U盘，紧紧攥在手心，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等等。”苏恬忽然叫住她。
林薇僵在门口，惊恐地回头。
“如果你在外面，听到任何关于‘回声’或者那个‘第三方’的消息，”苏恬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想办法传个信回来。这或许能救你的命。”
林薇眼神复杂地看了苏恬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拉开门，仓皇地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苏恬独自坐在幽暗的茶室里，心情沉重。虽然证实了星耀的参与和林薇的棋子身份，但也感受到了那股隐藏在更深处的、能让一个娱乐公司高管“人间蒸发”的恐怖力量。
她拿出手机，准备给周明发信息说明情况。
然而，就在她低头打字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窗外园林的假山阴影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她猛地抬头望去。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是错觉吗？
还是……那个无处不在的“第三方”，连这次秘密会面，也早已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苏恬握着手机，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