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的破灭，比它的传播更加迅速。
当“北境王爷一叶解奇毒，堪破鬼神之说”的消息，传遍江陵城的大街小巷时，整座城市沸腾了。
之前被“楚王索命”吓得闭门不出的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奔走相告。
那些躲在驿馆里称病的北境文官们，一个个羞愧难当，第二天一早便主动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工作热情比之前高了十倍。
人心，彻底稳了。
但顾长生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深夜，王府地牢。
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霉味。
顾长生负手站在一间牢房外，静静地看着里面被绑在刑架上的几个人。
他们都是王府的下人，有负责打扫废弃花园的杂役，有负责给官员们送餐的伙计。
在赵戈雷厉风行的排查下，所有在过去几天里，有机会接触到“鬼脸乌”和那几位死者的人，都被带到了这里。
“王爷，都审过了。”
赵戈站在顾长生身后，脸上带着一丝煞气，
“嘴都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顾长生没有说话，只是开启了【明镜亦非台】。
瞬间，牢房里那几个看似吓得瑟瑟发抖的下人，他们内心的真实情绪，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感知中。
大部分人，是纯粹的“恐惧”与“无辜”。
但有两个人，不一样。
一个负责修剪花枝的老花匠，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送水伙计。
他们的情绪，除了表面的“恐惧”之外，深处还隐藏着一丝“决绝”和“仇恨”。
甚至，在看向顾长生时，那股“仇恨”的情绪波动会变得异常剧烈。
就是他们了。
顾长生心中了然。
“把那个花匠，和那个送水的，带到我书房。”
顾长生淡淡地吩咐道。
赵戈一愣，不明白王爷为什么单单挑出这两个人。这两个人看起来最老实，刚才用刑的时候，叫得比谁都惨，但就是不招。
但他没有任何质疑，立刻挥手，让亲卫将那两人拖了出去。
书房内。
那两人被扔在地上，依旧在哭天抢地地喊冤。
“王爷饶命啊！小人冤枉啊！小人就是个种花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王爷明察，小的祖上三代都是老实本分的良民，绝不敢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啊！”
顾长生没有理会他们的表演，只是走到书案后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品着。
他越是平静，那两人内心的“决绝”就越是动摇，开始掺杂进了一丝“慌乱”。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单独把你们两个叫来吗？”
顾长生终于开口，声音不大。
两人身体一僵，停止了哭喊，只是趴在地上发抖。
“因为，你们身上的味道，和别人不一样。”
顾长生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那个老花匠身上。
“你身上，有‘鬼脸乌’的根茎在泥土里腐烂的味道。很淡，但瞒不过我。”
老花匠的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顾长生的目光，又转向那个送水伙计。
“而你身上，有‘向阳生’的花粉味。你应该是负责将毒粉，涂抹在几位大人的日常用品上的吧？为了防止自己中毒，你身上肯定携带了解药，也就是‘向阳生’的花粉。”
“我说的，对吗？”
一番话说完，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两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吓傻了。
赵戈站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靠闻味道就能破案？王爷的鼻子是狗......不对，是神仙的鼻子吗？
他看着顾长生的眼神，已经从狂热的崇拜，变成了看神明一般的敬畏。
许久的沉默后。
那个老花匠，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脸上的老实和恐惧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的、刻骨的仇恨。
“没错！”
他嘶哑地吼道，
“就是我们干的！可惜！只杀了四个！没能杀了你这个篡位的贼子！”
“贼子？”
顾长生笑了，
“刘璋无道，失尽民心，我顺天应人，取而代之，何来贼子一说？”
“放屁！”
那送水伙计也抬起了头，眼中满是血丝，
“楚王殿下乃大周皇室血脉，天命所归！你们这些北境来的蛮子，才是乱臣贼子！”
“我们是‘刺影卫’！是楚王殿下最忠诚的影子！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在，就会一直杀下去！直到把你们这些侵占我们家园的贼人，全部杀光！”
刺影卫？
顾长生和赵戈对视了一眼。
看来，这就是刘璋培养的死士组织了。
“就凭你们？”
顾长生嗤笑一声，属于八品武尊的恐怖威压轰然压下！
噗！
那两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这股威压死死地按在地上，口鼻窜血，连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们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最原始的恐惧。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疯狂的意志，都显得那么可笑。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顾长生收回威压，声音冰冷，
“刘璋在哪？”
那两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顾长生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魔神。
“我......我们不知道......”
老花匠颤抖着说道，
“我们只是潜伏在江陵的暗子，负责执行命令......我们根本接触不到王驾......”
顾长生的【明镜亦非台】清晰地感知到，他说的是真话。
看来，这个刺影卫的组织还挺严密。
“那你们的命令，从何而来？”顾长生继续问道。
“是......是‘影主’用飞鸽传书下达的命令......”
“影主是谁？”
“不知道......”
两人拼命摇头，
“我们只知道，影主是楚王殿下最信任的人，也是我们刺影卫的最高统帅。”
线索似乎又断了。
但顾长生并不着急。
他换了个问题：
“你们既然知道‘鬼脸乌’的用法，也知道解药是‘向阳生’，那这些知识，是谁教给你们的？”
这个问题，似乎触及了他们的核心机密。
两人脸色一变，死死地闭上了嘴。
“不说？”
顾长生笑了笑，
“也罢。”
他看向赵戈：
“把他们两个，拖到菜市口，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凌迟处死。就说，这就是装神弄鬼，谋害朝廷命官的下场。”
“是！”赵戈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不！你不能这样！”
那送水伙计终于怕了，尖叫起来，
“我们是为楚王尽忠！我们是义士！”
“义士？”
顾长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用下毒这种卑劣手段，害死手无寸铁的文官，也配称义士？”
“你们不过是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
他懒得再跟他们废话，挥了挥手，示意赵戈把人拖下去。
就在两人被拖到门口，发出绝望嚎叫的时候，那个老花匠，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顾长生！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你以为你赢了吗？你错了！大错特错！”
“楚王殿下已经到了江南！他得到了江南第一世家，上官家的全力支持！整个江南的士族，都已经联合起来，奉楚王殿下为盟主！”
“你们这些北境蛮子，就等着被我们江南的千万大军，碾成齑粉吧！哈哈哈哈！”
在疯狂的笑声中，两人被拖了出去。
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赵戈的脸色，却变得无比凝重。
“王爷，他说的......江南士族联盟......”
“他想用这个消息，来动摇我的心神，可惜，打错了算盘。”
顾长生重新坐下，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不过，他倒是提醒我了。”
“看来，我们真正的敌人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又兴奋的光芒。
上官家？
江南士族联盟？
女中卧龙？
有点意思。
这场天下之争，终于开始变得好玩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