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的手指悬在半空，指尖距确认键仅一寸之遥。
反物质炮静静漂浮于他头顶，炮口朝下，炽白的光流在管身内缓缓流转。那光芒并不刺目，却压迫得云层不断下沉，整片高空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逐渐塌陷。
他没有动。
耳畔回响着自己的心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心口那道烙印再度发烫。这一次并非灼痛，而是一种牵引感，如同有根细线从胸腔延伸而出，连接向身旁那团银色光辉。
萧沉月立于他左侧，不再是一盘散乱的光点，也不再是模糊轮廓。她已凝成身形，半透明的躯体泛着微光，银发随气流轻扬，战甲贴合身形，眉心血痕稳定亮起，宛如一盏不灭的灯。
“你回来了。”他说。
她轻轻点头。“这次……我不会再离开。”
话音落下的瞬间，主舰前端的能量核心猛然一顿。原本缓慢聚合的符文骤然加速，一圈圈向中心收束，紫色纹路交织成环，最终凝聚为一幅完整的阵图。
嗡——
低沉的震鸣自舰队深处传来，如同巨兽苏醒前的喘息。云海开始翻涌，并非风所致，而是能量场压迫下的扭曲。四艘战舰依旧静止，但它们之间的空间却浮现出细密裂痕，仿佛空气正被某种力量撕开。
楚昭感受到了压力。
不仅来自外界，更源于体内。龙魂之力几近枯竭，右臂的暖流虽仍在循环，却已支撑不了太久。他知道，这一战不能再拖。
“还能撑多久？”他问。
萧沉月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银丝自指尖溢出，在空中划出弧线，直奔反物质炮的能源接口。
线路接通的刹那，炮身轻颤。
控制系统界面在虚空中浮现，字符飞速滚动。【原始授权：数据女神·萧沉月】清晰可见，下方多出一行小字：【次级授权：楚昭（心跳验证通过）】。
“权限已经移交。”她说，“现在它认你为主。”
楚昭盯着那行字两秒，右手抬至鼻尖，轻轻擦过——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怎么启动？”
“需要双生契约。”她转头看他，“以你的心跳频率，配合我的神格共鸣。这不是普通的充能模式，而是反制程序的最后一环。”
他皱眉：“代价是什么？”
“我会更快消散。”她语气平静，“但这具形态本就不稳定。只要能在彻底崩解前助你完成这一击，就够了。”
楚昭沉默。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是简单的残影，也不是临时凝聚的能量体。她是将自己破碎的神格重新拼凑而成的存在，每维持一秒，都在消耗本源。
但他不能拒绝。
远处，主舰的核心已停止转动。紫色光束在阵图中央凝聚成柱，表面缠绕着黑色符文，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那不是纯粹的科技武器，也不是单纯的修仙法术，而是两者融合后的产物——正如他们所面对的所有敌人一般，是被污染的力量。
“准备好了吗？”她问。
楚昭点头，手掌覆上胸口。
烙印的温度愈发炽烈。他闭上眼，意识中响起三下短促的敲击——那是实验室里的唤醒信号，也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密码。
下一刻，萧沉月抬手划破指尖。
血珠未落，已在空中化作数据流，顺着银丝涌入炮体。反物质炮剧烈震动，管身铭文由冷白转为温银，控制系统弹出新选项：
【是否启动反制模式？】
【能量来源：情感代码共鸣】
【确认Y\/N】
楚昭睁开眼，目光落在“Y”上。
他的手指微微移动。
即将落下的刹那，萧沉月忽然开口：“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吗？”
他顿住，没有回头。“在哪？”
“不在这里。”她说，“是在另一条时间线上。你死了，我把你埋在星河尽头，然后一个人打完了剩下的战争。”
他的手指停住了。
“后来呢？”
“后来我毁了穿梭器，切断所有通道。”她的声音很轻，“我说过，若我忘了你，就用剑意刻满星辰。但我更怕的是——你忘了我。”
楚昭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想起了什么。不是画面，不是记忆，而是一种感觉——站在废墟中央，怀里抱着一个人，天上全是坠落的星舰碎片。那时他喊了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他不知那是否真实发生过。
但他清楚，眼前这个人，值得他再拼一次。
指尖终于落下。
“Y”被按下。
反物质炮发出一声长鸣，不再是机械运转的嗡响，而像某种古老兵器的咆哮。炮口的炽白光流骤然拉长，形成螺旋状光柱，直冲云霄。整片天空被照亮，银白色光芒压下紫色阵图的阴沉，云海翻滚如沸，残骸碎片被气浪掀飞，四处激射。
楚昭能感受到能量的回流。
不只是来自炮体的冲击，还有来自萧沉月的方向。她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银光变得不稳定，如同风中的烛火。但她站得很稳，一只手始终连着数据线，另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意识链接已然建立。
无需言语，信息直接传递。他知晓她此刻的状态：神格正在剥离，支撑不过十分钟。他也终于明白这门炮的真正用途——并非摧毁舰队，而是打断那个召唤阵。一旦对方完成仪式，或将引来更为恐怖的存在。
主舰方向，紫色光束也开始升腾。
它不再蓄力，而是缓缓抬高，对准反物质炮的光柱。两股能量在空中相隔百米，彼此压制，谁都没有率先出击。
双炮对决，正式进入临界。
楚昭伫立不动，双脚稳稳踩在母舰残骸的金属板上。呼吸渐重，右臂经脉传来胀痛，那是能量超载的征兆。但他不能退。
萧沉月的气息越来越弱。
她的身影淡去一圈，战甲光泽也在褪减。可她仍在笑，嘴角微扬，仿佛终于回到了该在的位置。
“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她问。
楚昭侧头看她。
“你说要带我去看地球的日出。”她声音轻了些，“说那边的天，是粉金色的。”
他点头。“我记得。”
“等打完这场，别食言。”
“不会。”他说，“我从不说假话。”
她笑了笑，指尖收紧，将最后一段神格能量推入炮体。
反物质炮的光柱猛然暴涨，银白色撕裂空气，向前推进三尺。对面的紫色光束明显晃动，阵图边缘出现裂纹。
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
就在此时，主舰内部传来一声异响。
不是爆炸，也不是警报，而是某种机械结构被强行激活的声音。紧接着，紫色光束的核心处，浮现出一张人脸——苍白、扭曲，带着冷笑。
独孤绝。
“你们以为，这只是武器对决？”他的声音通过能量场扩散，“它从来都不是炮。”
楚昭瞳孔骤缩。
萧沉月猛地抬头，声音骤冷：“不对！能量源头变了！”
话音未落，反物质炮突然剧烈震动，炮口的光柱开始偏移，不再锁定主舰，而是缓缓转向——
指向楚昭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