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人晚宴
你确定这样行得通？仓高第六次调整着餐桌中央的花束，虎尾不安地左右摆动。
我放下手中的调味瓶，无奈地看着这位紧张过度的捕杀队长：放松点，这只是个简单的晚餐聚会，不是生死决斗。
这比决斗难多了。仓高嘟囔着，又检查了一遍桌上的餐具摆放，你确定这些菜合草食兽人口味？
我环视厨房，餐台上摆满了仓高这五天来学习的成果——香草炖根茎蔬菜、甘蓝沙拉配坚果、药草风味素肉卷，还有他最得意的药草饼干。对于一个原本只懂生撕猎物的虎兽人来说，这进步堪称奇迹。
她会喜欢的。我拍拍仓高的肩膀，特别是知道你特意为她学的。
门铃在这时响起，仓高整个人僵住了，金色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
深呼吸，我低声提醒，记住我教你的，放轻动作，收敛气息。
仓高点点头，做了个明显的深呼吸，肌肉稍微放松了些。我走去开门，门外站着温柔，她今天穿了一条淡绿色的裙子，灰色兔耳朵上别着小巧的白色花朵，手里还捧着一个小篮子。
晚上好，黎明先生。她腼腆地笑着，我带了些自己种的薄荷，可以泡茶...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越过我看到了站在餐厅里的仓高。虎兽人今天罕见地穿着正式衬衫，白色短发梳得一丝不苟，连虎尾都安静地垂在身后，没有一丝攻击性的摆动。
晚、晚上好，仓高队长。温柔的声音小了几分，兔耳朵不自觉地贴向脑后。
仓高笨拙地点点头：温柔小姐。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几乎称得上温柔，谢谢你...来参加。
我接过温柔手中的篮子，引导她入座：仓高亲自准备了今晚的菜肴，希望合你口味。
温柔惊讶地睁大眼睛：全部...都是素食？
当然。仓高挺直腰板，黎明老板教得很仔细。
我看到温柔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空气中飘散的香气，兔耳朵渐渐放松：闻起来很棒。
仓高的尾巴尖愉快地翘了起来，但很快又控制住，没有太大幅度的摆动——我教过他，草食兽人对肉食者兴奋时的本能动作很敏感。
正当我准备宣布开饭时，门铃再次响起。
还有客人？温柔疑惑地问。
我皱眉看向仓高，他也一脸茫然。开门后，我看到了意想不到的身影——冥岚，一身深红色便装，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冥岚队长？我惊讶地问。
狐兽人优雅地点头致意：希望没有打扰。仓高队长邀请我来品尝他的学习成果。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到餐厅里的三人组合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过看来我可能来得不是时候？
我回头看向仓高，虎兽人脸上写满了我绝对没邀请他。但当着温柔的面，他只能僵硬地站起身：…欢迎。
冥岚从容地走进餐厅，向温柔微微颔首：采药师小姐，又见面了。
温柔紧张地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我能感觉到仓高的不满——他精心准备的二人晚餐突然变成了四人聚会。
既然来了，就一起用餐吧。我打圆场道，迅速在餐桌旁加了一张椅子，冥岚队长带了什么好东西？
狐兽人优雅地打开食盒：一点小小心意。上等的霜狼后腿肉，刚猎杀不久。
食盒开启的瞬间，血腥味弥漫开来。温柔的脸色刷地变白，兔耳朵紧紧贴在背上，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
仓高立刻站起，金色瞳孔因愤怒而收缩：狐——
真是巧！我提高音量打断仓高，迅速接过食盒盖上，我正好在试验一种新的腌制方法，需要顶级肉类。冥岚队长太贴心了。我将食盒迅速放到远离餐桌的柜子上，同时向冥岚使了个眼色。
狐兽人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啊，是的。我忘了今晚是全素宴。
气氛一时尴尬到极点。温柔低着头，明显还在为刚才的血腥味不适；仓高绷着脸，眼中怒火未消；冥岚则难得地显出几分窘迫。
我听说，我打破沉默，秩安队最近在调查一起怪物袭击事件？
冥岚领会了我的意图，顺势接话：是的，南边丛林出现了一群变种影狼，比普通品种更凶猛。他看向温柔，你们草食部落最近也要小心。
话题成功转移。仓高也冷静下来，重新坐回座位，小心地观察温柔的反应。
变种影狼？温柔抬起头，专业好奇心暂时战胜了恐惧，有什么特征吗？
黑色毛发中带有红色条纹，冥岚回答，攻击性极强，而且似乎对药草区特别感兴趣。
我看到仓高的耳朵警觉地竖起：它们袭击药草区？
至少有三处采药点被破坏。冥岚点头，我们怀疑有人在驱使它们。
温柔担忧地皱起眉头：那蓝荧草区...
我已经派人加强了巡逻。仓高立刻说，声音中带着保护欲，特别是你常去的西区。
温柔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我的采药路线？
仓高耳尖微红：只是…职业习惯。了解各区域的常客。
我忍住笑意，这位捕杀队长实在不擅长撒谎。为了不让他更难堪，我起身开始上菜：先用餐吧，菜要凉了。
第一道香草炖蔬菜上桌时，温柔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小心地尝了一口，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很好吃！
仓高的尾巴不受控制地轻轻摆动，眼中满是成就感：你喜欢就好。
接下来的晚餐出乎意料地和谐。冥岚表现得彬彬有礼，完全收敛了肉食兽人的攻击性，甚至对仓高的素菜赞不绝口。温柔渐渐放松下来，甚至主动询问起冥岚关于秩安队的工作。
所以秩安队负责调解族群间的纠纷？她好奇地问。
冥岚点点头：主要是维持秩序。肉食和草食兽人之间常有…摩擦。
比如禁止通婚？我故意提起这个敏感话题。
餐桌上瞬间安静。温柔低下头，兔耳朵微微颤抖；仓高握紧了叉子；冥岚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规定是死的，兽是活的。狐兽人最终说道，语气难以捉摸，有时候，打破常规反而能带来新的可能。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冥岚优雅地擦擦嘴，补充道：当然，这只是个人观点，不代表秩安队立场。
仓高深深地看了冥岚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温柔则若有所思地搅动着沙拉。
餐后甜点是仓高精心制作的药草饼干。当温柔咬下第一口，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时，虎兽人眼中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
比黎明老板做的还好吃。她真诚地评价。
仓高的耳朵愉快地抖动：我…记下了你上次说的喜好，多加了一点薰衣草。
温柔的脸红了：你还记得…谢谢。
看着两人之间流动的情愫，我和冥岚交换了一个眼神。狐兽人微微点头，站起身：我想起来还有些公务要处理。黎明，能麻烦你送我一程吗？
我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当然。仓高，温柔，你们慢用。
仓高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而温柔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谢谢款待。
走出饭店，夜风微凉。冥岚的红发在月光下如同火焰般醒目，他双手插兜，步伐悠闲。
故意的？我挑眉问道，带着血腥的肉食出现在草食兽人面前。
冥岚轻笑：测试。
测试什么？
测试那只兔子对仓高的在意程度。狐兽人转头看我，她明明被肉味吓到了，却因为仓高的努力而留下来。这很说明问题。
我摇头：你真是个危险的狐狸。
而你是个多管闲事的蛇。他反击，但语气中没有恶意，不过…我承认他们的感情是真的。
我们并肩走在月光下的小路上，四周寂静无声。冥岚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们的事？真的只是...爱好？
我思考了片刻，决定部分坦诚：我相信不同族群之间可以有更多可能。就像我的跨界料理，混合的滋味往往比单一更丰富。
冥岚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即使这可能带来危险？两族长老不会坐视不管。
变革总是伴随着风险。我迎上他的目光，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狐兽人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拂去我肩上的一片落叶。这个动作让他靠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火焰木香气。
我母亲是半草食。他轻声说，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她爱上我父亲时，两族都反对。但她常说，爱就像美食，不应该有界限。
我屏住呼吸，没想到这位冷面的秩安队长会有这样的家庭背景。
所以他们…？
私奔了。冥岚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父亲放弃了族长继承权，母亲被草食族除名，但他们…从不后悔。
这就是你成为秩安队长的原因？为了改变这些不合理的规矩？
冥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看向月亮：有时候，从内部改变比外部反抗更有效。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对仓高和温柔的事如此宽容——他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父母的影子。
他们会成功的。我轻声说，有我们帮忙。
冥岚转头看我，红瞳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我们”？看来你已经把我算进你的计划里了，蛇先生。
除非你拒绝。我挑衅般地回应。
狐兽人突然靠近一步，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你知道吗？我通常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家伙。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手腕，那里的鳞片因为紧张而微微竖起，但你的管闲事方式…意外地让人不讨厌。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还没来得及回应，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我们同时转头，看到一群草食兽人正朝饭店方向走去，为首的是一位年长的山羊兽人，手持权杖——显然是长老级别的人物。
温柔家族的。冥岚立刻认出来，看来他们的烛光晚餐要提前结束了。
我们快步赶回饭店，正好看到温柔被几位族人带出来。山羊长老严厉地说着什么，温柔低着头，兔耳朵完全垂下。仓高站在门口，拳头紧握但克制着没有上前。
——不准再与肉食兽人来往！山羊长老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你是草食族的采药师，记住自己的身份！
温柔被带走前，回头看了仓高一眼，那眼神中满是不舍与歉意。虎兽人站在原地，眼中翻腾着愤怒与无力。
等草食族的人走远，仓高一拳砸在门框上，木屑飞溅。该死！他低吼着，虎牙完全显露。
冷静。冥岚上前一步，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那什么能？仓高转向我们，金色的眼睛在夜色中发亮，他们把她当囚犯一样带走！
因为你们违反了族规。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插入。我们转头，看到一位白发虎兽人从阴影中走出，身上穿着与仓高相似的捕杀队制服，但更加华丽——显然是高层。
队长。仓高立刻站直身体，但眼中的怒火未消。
长老会听说了你与草食兽人的…往来。年长虎兽人冷冷地说，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仓高，捕杀队不需要被感情软化的战士。
仓高咬紧牙关，没有回答。老虎兽人又看向我和冥岚：秩安队长和...饭店老板。希望你们明白插足两族事务的后果。
冥岚面不改色：只是朋友聚餐，不违反任何规定。
老狐狸哼了一声，转向仓高：明天早会，我要看到你清醒的头脑。否则，西区巡逻就交给灰爪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我们三人站在月光下。
灰爪一直想取代我的位置。仓高低声解释，如果让他负责西区巡逻...
温柔常去的采药区就没人保护了。我接上他的话。
冥岚叹了口气：看来我们面临的不只是一场恋爱，而是一场变革。
仓高握紧拳头：我不会放弃。
没人让你放弃。我拍拍他的肩膀，只是需要更聪明的策略。
冥岚点点头：给我三天时间，我有些...关系可以动用。
仓高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帮我？
狐兽人看向我，嘴角微扬：也许我开始相信这条蛇的跨界理论了。
我们相视而笑，一个不太可能的四人联盟在这月色下悄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