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壁上的震动逐渐平息，远处传来的爆炸声却愈发清晰。技术员靠在潮湿的金属管壁上，呼吸仍带着颤抖。
“奥德赛...”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管壁上划着什么，“那个传说居然真的存在。”
陆凡从防水夹层中取出一台老式平板，屏幕在昏暗环境中泛着微光。“我的人传回的消息说，奥德赛的入口被伪装成废弃的核掩体，就在旧数据中心下方三百米处。”
苏羽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背包中的设备。信息眩晕的效果比他预想的更强烈，整个城市的认知秩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瓦解。管道深处传来的呼喊声越来越密集，像潮水般在狭窄空间内回荡。
“他们正在破坏认知清洁站。”技术员侧耳倾听，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人们开始质疑看到的一切。”
陆凡调出地下结构图，三条交错的红线指向城市边缘。“三条可能的路线，每条都布满了认知过滤器。一旦被标记为‘异常认知者’，通道会自动封锁。”
苏羽注意到图纸角落的标记——一个被涂改多次的坐标。“那里有什么？”
“旧世界的遗物。”陆凡放大图像，“信息风暴前最后的自由节点。据说还能接收到未被过滤的信号。”
技术员突然直起身子。“那些清洁员...他们不会放任节点存在。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到达。”
管道上方传来金属撕裂的巨响。灰尘簌簌落下，落在他们肩头。
“没时间犹豫了。”苏羽背起背包，“走最近的路。”
他们沿着管道爬行，手肘和膝盖在粗糙的内壁上摩擦出细小的伤口。黑暗中有微光闪烁，像是遥远的星辰。技术员解释说那是残留的数据流，如同深海中的发光生物。
爬出管道时，他们置身于一个废弃的变电站。锈蚀的变压器像巨兽的骸骨般伫立，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铁锈的气味。
陆凡指向东侧隧道。“从这里走，能避开主要监控网络。但需要穿过记忆净化区。”
“那是什么？”苏羽问。
技术员苦笑。“系统清除人类记忆的地方。他们会给你看经过处理的影像，覆盖你真实的经历。很...不舒服。”
隧道内的灯光忽明忽暗，墙壁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当他们经过时，孔洞中开始投射出模糊的影像——笑脸、阳光、整齐的街道，所有画面都过于完美，令人不安。
苏羽感到一阵眩晕。那些影像试图侵入他的意识，像温水般包裹他的思维。他握紧GSS-1，设备发出轻微的嗡鸣，将投射的信号干扰成破碎的光点。
“他们加强了输出功率。”技术员捂住额头，声音痛苦，“系统正在恐慌。”
隧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面印着褪色的辐射警告标志。陆凡检查门锁时，远处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认知清洁员。
红光在隧道拐角处闪烁，越来越近。
“门锁被远程锁死了。”陆凡低声说，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移动，“需要时间。”
苏羽转身面对逐渐逼近的红光。他调整GSS-1的频率，这次不是简单的干扰，而是更复杂的信号。
“给我三十秒。”
技术员紧张地看着清洁员的身影在隧道壁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们这次不会只是扫描。”
苏羽点头。他按下设备侧面的按钮，一道无形的波纹向前扩散。
清洁员的步伐突然变得混乱。红光不再稳定扫描，而是像醉酒般摇晃。他们头盔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发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
“你做了什么？”技术员惊讶地问。
“给了他们一些...难以处理的信息。”苏羽盯着那些挣扎的身影，“矛盾的数据，无法解析的逻辑循环。就像给人类一个无法解决的悖论。”
清洁员们跪倒在地，双手抱住头盔，发出扭曲的机械呻吟。
陆凡终于打开门锁。“快走！”
他们穿过金属门，进入一个布满服务器的巨大空间。成千上万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像是一片电子星空。
“旧数据中心的核心区。”陆凡环顾四周，“奥德赛的入口应该就在附近。”
技术员走向一个看似普通的配电箱，打开面板后露出隐藏的控制台。“需要身份验证。”
苏羽注意到控制台上的接口与GSS-1兼容。他连接设备，屏幕立即被数据流淹没。
“系统正在追踪我们。”陆凡看着墙壁上突然亮起的红色指示灯，“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
苏羽快速浏览流动的代码。“不止如此。他们在试图重新编写认知过滤器，覆盖整个区域。”
服务器阵列开始发出更大的嗡鸣声，温度明显上升。
“过热。”技术员紧张地说，“他们在牺牲这个节点来阻止我们。”
苏羽在数据流中寻找着模式，就像在湍急的河流中寻找特定的水滴。突然，他停了下来。
“找到了。”
屏幕上显示出一段被多次加密的坐标，隐藏在系统日志的深处。
“奥德赛不在数据中心下方。”苏羽轻声说，“它就是数据中心本身。或者说，是它的镜像。”
陆凡走近细看。“平行运行的系统？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更精妙。”苏羽指向两组几乎相同的数据流，“它们共享同一硬件，但运行不同的认知层。就像同一个大脑中的两个意识。”
天花板上的喷头突然启动，释放出白色的雾气。
“认知清洗剂！”技术员惊呼，“快关闭呼吸！”
他们用衣袖捂住口鼻，但雾气已经开始产生影响。苏羽感到记忆变得模糊，眼前的画面开始重叠。他看见母亲在厨房做饭的样子——一个他明知从未发生过的场景。
陆凡踉跄着扶住服务器，眼神涣散。“我...我为什么在这里？”
苏羽强忍着意识被侵蚀的感觉，在GSS-1上输入最后一段代码。设备发出刺耳的高频音，瞬间清除了周围的雾气。
“不够。”他喘息着说，“整个区域都被污染了。”
技术员指向服务器阵列后方。“紧急出口...但需要密码。”
苏羽看着控制台，突然有了主意。他重新连接GSS-1，这次不是试图破解系统，而是向整个网络发送了一个简单的信息包。
“你发送了什么？”陆凡问，声音仍有些恍惚。
“真相。”苏羽回答，“关于信息风暴的原始数据，未经任何过滤。”
瞬间，整个服务器的运行模式发生了变化。指示灯闪烁的频率变得混乱，然后逐渐同步成一种新的节奏。
雾气慢慢消散。
“你...你改变了系统的认知基础。”技术员难以置信地说。
金属墙壁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服务器阵列缓缓移开，露出后面向下的螺旋阶梯。
“奥德赛。”陆凡轻声说。
阶梯深处，隐约可见蓝色的光芒脉动，如同沉睡巨人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