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如仅是轻轻一抬手,二夫人便稳稳地坐回了椅子上。
经过一段冗长的沉默,二夫人终于从震惊中逐渐恢复,再看苏晏如时,目光已然迥异。
“您……您究竟是哪位殿下?”
她在心中迅速估算:若记忆无误,皇上共有八位子嗣,成年者五人,四位皇子中一位修行、一位隐居,仅余三皇子和四皇子。
难道眼前之人便是其中之一?
二夫人低头沉思,静待苏晏如的回答。
苏晏如无意隐瞒,以原本的声音开口:“我是大公主,封号永安。”
二夫人猛然抬头,满眼震惊地盯着苏晏如。
竟然是女儿身……不,竟然是永安公主?
然而按照大齐国的规矩,公主岂能佩戴如此玉符?即便是皇子亦未必有此特权!
苏晏如观察着她的反应:“现在,二夫人可将名单交予我了吧?”
二夫人这才回神,匆忙将手中皱巴巴的纸张抚平,双手恭恭敬敬地递到苏晏如面前。
苏晏如接过名单,细致地审视着将军府门客的名单,眉头微微一皱。
这份名单详尽无遗,上面记载着三人的信息,不仅注明了每个人入府的时间,连年龄和籍贯都清晰记录。
“这便是全部的人了吗?”
二夫人目光扫过那份名单,轻声回应:“确实如此,据我所悉,这三位先生自数年前便开始追随将军。殿下莫非觉得有何不妥?”
“府中近期可曾出现过一位戴帷帽、着白衣的神秘之人?”
二夫人沉思片刻,答道:“近期未曾得见。然而去岁冬日,确有那样一位人士造访将军府。我曾两度向将军询问其身份,将军仅言其为重要客人,未再详述。”
苏晏如轻轻摇动扇子,心中暗忖:近期未曾露面?
她继续追问:“制作皮面具的生意,可是仍在你的掌控之中?”
二夫人轻轻摇头:“家门曾经营此业,结下不少仇怨。自入将军府以来,我便将此事交予将军处理。至于他现今委托何人操持,我并不知情。”
苏晏如微微抿唇,心中暗思:这位将军,弱点实在太多。
她正欲探询将军近来的行踪,门外忽传丫鬟梅花的声音:
“夫人,锦衣卫沈大人遣人送来两盆兰花,管家令我前来请示如何安排。”
二夫人不由自主地望向苏晏如。
此刻她方才忆起,永安公主与锦衣卫指挥使沈大人原有婚约。
难怪公主要将居所安排在沈大人隔壁。
苏晏如闻言,眉头微微一挑。
在二夫人回应之前,她轻声提议:“二夫人,可将那两盆兰花安置在我现居的庭院之中?”
二夫人略感惊讶,旋即和颜悦色地应允:“自无不可。”
多谢。”
苏晏如轻声说道,随即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轻轻地置于桌面,“此乃解毒之药。先前出于无奈对您施展了一些手段,望二夫人海涵。”
“您过于客气了,能为殿下尽忠,实乃我的荣耀。”
苏晏如轻轻摇动扇子,嘴角掠过一丝微笑,“往后还望二夫人继续关注府内情形,尤其是将军一脉的动向。若能寻得将军私蓄兵力之证据,更是大功一件。”
二夫人急忙点头应允:“一旦有所发现,我即刻告知殿下。”
“如今我身份是你族中兄弟,这一点务必铭记。”
“铭记在心。”
二夫人紧握着玉符,按捺住内心的恭送之意。
苏晏如离去时,并未让随从搀扶,独自抱着两盆兰花徐徐而行。
沿途遇到相识之人,她均低声回应他们的问候。
直至返回自己的庭院,瞥见院子里立的两个身影,她猛地收住脚步,怀中的兰花险些滑落。
沈述白站在她院子里,尘风抱着剑站在旁边。
听到门口的动静,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苏晏如双手捧着两盆兰花,步入了庭院。沈述白的目光与她相遇,瞬间凝固,一番打量后,眉头缓缓蹙起。
苏晏如不禁唇角微扬,似乎在询问:是否已经认出了她?
尘风则警惕地注视着苏晏如——在他看来,这位书生思维颇为怪异。
因此,当沈述白向苏晏如走去时,尘风几乎忍不住要伸手阻拦。
沈述白来到苏晏如面前,轻轻嗅了嗅兰花。
那熟悉的气息令他更加确信了眼前人的身份。
“你不是已经返回京城了吗?”沈述白问道。
一旁的尘风听后,不禁一愣。
大人竟然认识此人?
他正困惑地打量着苏晏如,只听苏晏如开口:“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她已恢复了本来的声音,尘风顿时呆若木鸡,难以置信地盯着苏晏如。
苏晏如斜瞥了一眼愣神的尘风,转而对沈述白道:“昨日我与尘风打招呼,他竟全然未察觉。”
沈述白顺手接过了她怀中的两盆花,“就是一种直觉。”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但在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是她。
苏晏如带着这张陌生的面容笑了起来,尘风见状,不禁嘴角抽动。
这笑容,实在让人感觉异样。
沈述白瞥了一眼庭院之外,低声对苏晏如说:“我们进屋说吧。”
不清楚将军府里有没有安插威武将军的眼线,总之在外面说话不安全。
苏晏如点了点头,带着沈述白进了房间,尘风则抱着剑守在门外。
二人落座屋内,沈述白面色凝重,对苏晏如直言:
“将军府此刻危机四伏,威武将军对我与苏晏如已生疑窦。不只府内,整个保定府皆在其势力笼罩之下,我方人员难以传递消息于外界。”
他略作停顿,续而道:“你须寻机脱身,离开兴隆府。二夫人尚未察觉你之伪身份,借助她离去应非难事。”
苏晏如轻摇扇子,漫不经心地拨弄兰花之叶,“实则我踏入府中首日,她便识破了我。”
沈述白眉头紧蹙,“我即刻安排人手,护送你离开……”
“不急,”苏晏如含笑打断,“我已施展手段,说服了她,如今她全然站在我们一边。”
沈述白面露困惑,“你究竟用了何种手段?”
苏晏如笑声响起。
尽管她此刻貌不惊人,但在沈述白眼中,苏晏如便是光彩夺目,无论如何亦是美丽动人。
“下毒而已。”
“你确信她真心协助我们?”沈述白追问。
苏晏如颔首:“确信无疑。她与威武将军的结合,似乎并非出于真心。我应允她,待威武将军罪行昭示之后,将确保她安然无恙。”
二夫人吴姚芳龄仅二十,而威武将军已年逾四十,府中亦有不少佳人相伴。
如此聪慧独立的女子,自然不会对威武将军倾注真情。
她素来明理,唯重视实在的利益。
苏晏如正是洞察了这一点。
沈述白默默注视着苏晏如片刻,轻叹一口气。
苏晏如挑起眉头:“怎么?不满意我现在的模样?”
“并非,只是不料你仍涉险其中。”
苏晏如挥扇而开:“既来之则安之,无需多言。那白衣人可有消息?”
沈述白摇头:“我已派人秘密搜查将军府,却始终未寻得此人踪迹。仅能确定他与威武将军确有瓜葛。”
“城外军营可曾探查?”
“尚在调查之中。”
苏晏如轻摇折扇,指尖轻叩桌面,沉思道:“当前要务,仍是围绕威武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