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爬到肩膀时，我猛地抬手，用红莲刃的刀背狠狠砸在那条火痕上。一声闷响，火光四溅，右臂的铠甲裂开一道口子，热气喷出来，带着一股焦味。
我喘了口气，脚下一滑，踩碎了一块浮冰。
寒意立刻从鞋底窜上来，顺着腿往上爬。这不是普通的冷，是能钻进骨头里的刺痛。我低头看去，脚下已经不再是焚天殿的地砖，而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原。四周全是高耸的冰壁，像刀锋一样直插云霄，头顶的天空灰蒙蒙的，没有太阳，也没有风声。
可我知道，这里不是刚才的地方。
刚才还在焚天殿里对抗地火，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这种地方？
我没时间多想。前方冰层突然炸裂，一个人影缓缓升起。她穿着白衣，长发如雪，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凝出一柄透明的冰剑。
她没说话，但十万道寒光同时亮起。
我抬头看去，密密麻麻的冰剑悬在空中，每一把都对准了我的方向。空气变得沉重，呼吸都有些困难。这些剑不是虚影，也不是幻术，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每一道都带着杀意。
“玄霜。”我开口，声音干涩。
她终于动了，轻轻抬起一只手。刹那间，所有冰剑齐齐压下，像暴雨般朝我扑来。
我没有后退。
右臂的铠甲还残存着熔岩之力，我强行催动体内剩下的火流，让它们沿着经脉冲向手掌。红莲刃横在胸前，我一刀斩出十字形的火焰轨迹。
轰！
最先冲来的千余冰剑被炸成碎片。可就在那些碎冰飞散的瞬间，我看到了画面。
一片冰中，宋君婉闭着眼睛，脸上结着霜，嘴唇发紫。她的身体完全被封在玄冰里，一动不动。另一片碎冰映出的是杜凌菲，她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头顶也有一层冰壳正在往下压。
我心跳停了一拍。
还没等我反应，耳边传来一声尖叫。
幽璃倒在地上，双手抱头，指缝间渗出血丝。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却失焦，嘴里不断重复：“我们都会死……我们都得死……”
我冲过去将她扶住，发现她的体温低得吓人。我立刻把手贴在她眉心，送进去一丝暖流。那是善念核心的力量，温和却不容抗拒。
幽璃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软了下来，昏了过去。
我回头看玄霜。
她站在最高的那座冰峰上，风吹动她的衣角，却没有让她移动分毫。她看着我，眼神很冷，却又像是藏着什么别的东西。
“你到底是谁？”我大声问，“为什么拿她们的命来威胁我？”
她没回答。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在半空中冻结，化作新的冰剑，加入剑阵之中。
“你若执意开启永恒之门，她们便注定成为封印的祭品。”她的声音终于响起，平静得不像人在说话，“这不是威胁……是宿命。”
我说不出话。
宿命？谁定的宿命？
我握紧红莲刃，却发现刀身在震动。不是因为我要出手，而是它自己在动。那道冥九幽留下的暗纹又亮了起来，颜色比之前更深，几乎成了黑色。
我盯着它，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这片碎冰里映出的画面，和刀身上的纹路有某种联系。每一次暗纹闪动，冰中的影像就会变一下。刚才还是宋君婉，现在却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她躺在寒潭底下，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冰剑，面容和玄霜一模一样。
我猛地抬头。
玄霜站在那里，姿势没变，但我看出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像是支撑不住什么。
她不是真身。
她是剑灵，而且已经死了很久。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执念凝聚出来的残影。
我想通了这一点，反而松开了右手。
红莲刃发出一声轻鸣，自动收回鞘中。
我没有再做出攻击的姿态，而是往前走了一步，直接踏入了剑阵中心。无数冰剑在我头顶盘旋，只要她一个念头，就能把我刺穿。
“你要阻止我，那就杀我。”我说，“但如果你也只是被人操控的棋子，又何必替别人执行这种命令？”
玄霜的身体晃了一下。
那一瞬间，整个剑阵都颤了。有些冰剑甚至开始融化，滴下水珠，在冰地上砸出小坑。
她没说话，但眼神变了。
不再是纯粹的冷漠，而是夹杂着痛苦和挣扎。
我继续往前走，又一步。
“你说这是宿命。”我抬头看她，“可你明明也不愿意。你守在这里，是为了保护什么？还是为了赎罪？”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红莲刃再次震动。
这一次，刀身上的暗纹和某一片碎冰产生了共鸣。那冰块漂浮在空中，里面的画面清晰起来：一座古老的祭坛，上面刻满了符文，中间放着一块冰晶。冰晶里困着两个人影，一个是宋君婉，另一个是杜凌菲。她们的手腕被锁链缠绕，正慢慢被寒气侵蚀。
而在祭坛下方，有一行小字浮现出来：
**“以双魂为引，启永夜之门；以至亲之血，破永恒之禁。”**
我脑子嗡的一声。
原来这才是真相。开启永恒仙域的代价，不是牺牲我自己，而是让她们死。
玄霜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带着疲惫：“我不是要杀你。我是想告诉你……回头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我低声说，“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可能停下。”
她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中已无情绪。
“那你记住。”她说，“当你踏进永恒之门的那一刻，她们的生命就会被抽走。不是我动手，是规则本身如此。你可以恨我，但改变不了结局。”
我盯着她，忽然笑了下。
“规则？”我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铜铃，它依旧安静，没有一点反应，“你们都喜欢谈规则。可我不信这个。”
我拔出红莲刃，这一次没有挥向她，而是将刀尖指向地面。
“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不可违逆的宿命，那我就亲手把它打碎。”
话音落下，我猛然将刀插入冰面。
火焰顺着刀身蔓延开来，不是红色，而是赤金色，带着灼烧灵魂的热度。冰层迅速融化，裂缝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远处的冰壁开始崩塌，巨大的冰块砸落下来，又被火浪蒸发成雾。
玄霜站在高处，一动不动。
她的身影在热气中显得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
“你明知道结果。”她轻声说，“为何还要继续？”
“因为我答应过她们。”我抬起头，看着她，“也因为我，是陈默。”
火焰越烧越旺，冰原剧烈震动。幽璃仍躺在不远处，呼吸微弱。我不能带她走，也不能丢下她。
我只能往前。
哪怕前方等着我的，是无数人的死亡预言。
我拔起红莲刃，火焰收回体内。右臂的铠甲只剩一半，另一半已经碎裂脱落。皮肤下的熔岩血脉仍在跳动，但速度慢了很多。
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
但我还站着。
玄霜抬起手，身后再次凝聚出万道冰剑。寒气席卷整个山谷，连空气都被冻出了细小的冰晶。
“最后一遍。”她说，“回头。”
我没有回答。
只是握紧刀柄，向前迈出一步。
又一步。
冰剑压下，火焰升腾。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的瞬间，我看到她的嘴角流下一缕血迹。
她终究，也是被困在这场宿命里的人。
可我现在顾不上救谁。
我只知道，如果停下，她们真的会死。
所以——
我冲进了剑阵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