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经过长达近一个月的磋商，白牧辰也与瑟琳格式塔达成了初步的共识。
一系列复杂的合作协议被草拟、修订、最终敲定。
作为猎户臂文明圈的老牌势力，瑟琳格式塔展现出了相当的诚意，或者说，务实。
她们同意与牧辰家政集团和平共处，并正式承认白牧辰对右摄提一及其周边星域投送的影响力。
作为交换，白牧辰也必须与瑟琳签订一份长期的贸易协定。
往后从右摄提一开采出的塔纳特尼姆物质，其中一部分必须优先供应给瑟琳格式塔，以填补她们因放弃这片星域而产生的潜在稀有资源缺口。
瑟琳格式塔则会提供其他种类的稀有资源或成品技术模块作为交易。
当然，八字还没一撇。
至于更深入的合作，例如技术共享或军事同盟，双方都保持了谨慎。
白牧辰提出，需要亲自造访瑟琳格式塔的行政星，对她们的文明形态进行实地考察后，才能做出最终决定。
毕竟，关于瑟琳格式塔的负面传闻实在太多。
虽然这些传言大多来自她们的死敌——星际神圣人类公约组织，充满了偏见与抹黑，但无风不起浪，谨慎一些总没有坏处。
对于这个要求，汐音·阿黛尔欣然同意了。
不过，在整个谈判过程中，有一点让白牧辰感到非常有趣。
汐音，或者说她背后那个名为Auralia的终端，似乎对白牧辰的文明本身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好奇心。
她们没有急切地想要造访南门二，也没有过多地探究牧辰家政集团的社会结构与技术细节。
Auralia终端仿佛并不在意白牧辰是一个什么样的文明。
它只在意一件事——白牧辰，是否愿意成为“她”的一部分。
即便只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部分。
或者说，它只在意，白牧辰是否愿意支持“瑟琳女仆矩阵”那宏伟而又有些……邪门的事业。
这就不得不说到瑟琳女仆矩阵的最终目标，或者说，她们对外的核心政治主张了。
瑟琳女仆矩阵，并非一个致力于征服或毁灭的文明。
她们的存在，或者说她们所践行的理念，是为了维护一种基本范式，一个宏大的叙事框架。
有一点必须明确，瑟琳格式塔的前身，瑟琳共和国，是一个纯粹的人类文明。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甚至认可星约的部分核心主张，但却对星约的具体行为嗤之以鼻。
简单来说，瑟琳共和国同样认可，智慧生命之间真正深入的交流与共存，必须建立在相同或相似的物质基础之上。
大家最好是同一个物种，或者至少是形态相近的物种。
然而，瑟琳共和国绝不认可星约那种通过血腥的武力手段，去系统性灭绝所有异形种族的野蛮行为。
他们倡导的是机械飞升。
所有智慧生命，无论出身，都应抛弃原本那脆弱、充满局限、且不断制造纷争的血肉之躯，共同使用一种全新的、经过完美设计的人造躯体。
如此一来，那部分根植于物质基础之上的隔阂便会被彻底打破。
瑟琳共和国的想法在逻辑上异常清晰。
义体技术、生物改造、意识上传……这些都是科技发展到一定阶段后难以避免的必然趋势。
既然所有文明最终都有着一个“超越原本血肉之躯”的共同未来，那就说明宇宙中的一切智慧生命并非孤立的存在。
在最深层的演化逻辑上，所有智慧生命，所有文明之间存在着一种必然的趋同联系。
瑟琳共和国将那个所有文明共享的终极未来，称为——“超越者共同体”。
“超越者共同体”是所有文明的明天。
而现存的所有文明都只是“超越者共同体”的过去。
同处于一片星海中的人们，要做的不是成为彼此的敌人，而是在当下克服由血肉差异带来的短暂冲突，携手前往那个共同的明天。
星约自然不赞成这个在他们看来等同于“自我灭绝”的理论。
于是瑟琳共和国被星约毁灭了。
作为共和国唯一继承者的瑟琳格式塔，自然也继承了这个宏大的政治主张。
只是相较于她们的前身，她们的手段变得更加激进。
对于人类，瑟琳格式塔采取的是和平谈判的态度，她们乐于共享一系列义体改造，以及后续的意识上传相关技术，扮演着技术传教士的角色，确保所有人类都能稳步地朝着“超人类”的未来迈进。
对于异形，她们也同样如此。
只是，瑟琳格式塔为所有智慧生命提供的“超人类”躯体模板无一例外都是人类的模样。
对于那些不想变成人类的异形，瑟琳格式塔就会动用武力了。
但即便是动用武力，她们也以镇压为主。
摧毁对方的抵抗能力，强行推进她们那“仁慈的同化”，而不是像星约那样将整个种族从物理上彻底抹去。
除此之外，瑟琳格式塔也在一定程度上尝试主导“超越者共同体”的意识形态。
或者说，她们为这个未来的共同体预先确定了一个框架，提供了一套类似宪法的存在。
只要不触碰这个框架的红线，瑟琳格式塔便不会干涉内部成员的任何政治活动。
但以上仍然只是瑟琳格式塔浮于表面的冰山一角。
意识形态这种事物本就高度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所有。
除此之外，白牧辰也发现了许多肉眼可见的违和之处。
现在不是正式场合，她也懒得顾忌什么外交辞令，直接将问题摆在了台面上。
“你们为所有智慧生命提供的新躯体，都是标准的人类雌性模板，对吧？”
“诚然都是经过了基因优化与义体植入的，远比普通人类强大得多。”
“但……这谈不上超越者吧？”
毫无疑问，这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比人类强大的肉体在宇宙中比比皆是，将所有异星种族都强制变成广义上的人类物种……这无论如何都谈不上超越，依旧是换了层皮的人类中心主义罢了。”
兜了一大圈，结果还是个人类至上主义者，只不过你们的版本更“二次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