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救生艇划出的白线直插天际。苏逸站在船头，手还搭在引擎盖上，纹路从指尖一路爬到肩膀，像是体内有火在烧，却又不痛，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顺畅。
陈梦瑶扶着舱壁坐稳，刚想开口，就听见远处一声闷响。
“轰——”
六道赤红尾迹破空而出，在海面上拉出长长的燃烧轨迹，直奔他们而来。
“又来了！”她一把抓牢解码器，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加速猛地往后甩，后背撞上金属隔板，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苏逸没回头，只是脚尖一挑，把旁边一根断裂的金属杆踢了起来。那杆子在空中转了半圈，啪地卡进两根支架之间，刚好横在他和陈梦瑶中间，像一道临时栏杆。
“坐好。”他说。
话音未落，双手已按在船体两侧。皮肤下的纹路骤然亮起，暗金色的线条顺着掌心蔓延出去，像是活物般贴着钢板往前爬。整艘救生艇轻轻震了一下，金属外壳泛起一层极淡的青铜光晕。
融兵鼎开始吞吸海水里的铁离子，一层层渗进船壳，让原本脆弱的合金变得致密坚硬。焚元鼎则把热能反向压进螺旋桨轴心，温度飙升的同时，推进效率直接翻倍。
船身一沉，随即弹射而出，硬生生劈开前方三十米高的浪墙。水幕炸开，阳光斜穿而过，映得艇身像镀了层金。
“追击弹距离五千米……四千……三千！”陈梦瑶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声音绷得发紧，“它们在自动修正轨道！频率变了，不是之前的型号！”
苏逸闭着眼，眉头微皱。他能感觉到，胸口的位置有一股热流在打转，像是两个漩涡正慢慢靠拢。那是融兵鼎和焚元堰的力量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被他主动引向同一个点。
以前都是被动吸收，现在是他自己在推。
“再近点。”他说。
“你还等什么？！”陈梦瑶差点跳起来，“五百米内就会引爆！”
“那就让它爆。”苏逸睁开眼，瞳孔里闪过一道金光，“但得按我的时间来。”
他双臂猛然张开，两手分别贴住左右船舷。体内的两股力量终于撞在一起，心口猛地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咔地咬合上了。
刹那间，鼎纹暴起，从肩颈一直蔓延到耳根，皮肤下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龙形轮廓。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救生艇为中心扩散出去，海水竟微微凹陷下去一圈。
第五枚、第六枚追踪弹已经逼近至八百米。
苏逸深吸一口气，双手往下一压。
“御！”
一声低喝出口，海面突然沸腾。
他没学过怎么控水，但他知道怎么“吃”东西。御兽鼎第一次不只是操控生物，而是尝试去掌控这片海本身。
焚元鼎加热表层海水，制造剧烈温差；融兵鼎则深入海底，牵引沉积的铁砂与碎矿，在水流中形成一个看不见的旋转核心。
十秒不到，救生艇后方百米处，海水开始逆时针翻滚。起初只是小范围搅动，接着波浪自行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状漩涡，直径迅速扩张至百余米。
第六枚追踪弹一头扎进去，瞬间引爆。火光冲天，冲击波却没能扩散开来，全被高速旋转的水流层层抵消。前五枚也被扭曲的流场带偏轨迹，有的撞在一起自毁，有的直接沉入深海。
“成了！”陈梦瑶猛地抬头，举起摄像机对准后方，“拍下来了！这回谁都别想赖！”
镜头里，白雾翻腾，漩涡中心隐约浮现出半尊青铜鼎的虚影，只存在了一瞬，便随浪花消散。
她死死盯着画面，手指飞快操作设备备份数据，嘴里喃喃：“玄门用民用科研单位名义造战舰，现在连武器都敢往海上乱射……这是战争行为。”
苏逸没答话，目光锁在远处那艘黑压压的战舰上。
它没退。
非但没退，反而调转船头，顶着漩涡边缘的强流，硬是往前压了近百米，主炮阵列已经开始充能，炮口泛起幽蓝光芒。
“找死？”苏逸冷笑。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龙形印记发烫。御兽鼎再次运转，这一次不再只是搅动水流，而是凝聚出一道高压水柱，粗如巨蟒，从漩涡底部直冲而上。
“轰！”
水柱精准命中战舰龙骨连接处。那一片金属早已因年久腐蚀变得脆弱，再加上融兵鼎刚才的扫描确认——那些合金成分，和二十年前实验项目档案里的记录完全一致。
咔嚓！
一声闷响穿透海面。战舰中部突然凹陷，甲板裂开一道巨大缝隙，火光从内部窜出。紧接着，船体开始倾斜，雷达塔倒塌，炮台沉入水中。
就在它缓缓下沉的瞬间，阳光照过舰尾。
一行锈迹斑斑的铭牌显露出来：“ScU-79，钢城大学联合研发”。
陈梦瑶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捏着摄像机边缘。
“又是钢城大学……”她低声说，“他们到底参与了多少？”
苏逸望着那艘正在沉没的战舰，掌心的印记还在发热。他忽然想起集装箱里那个老教授临死前的眼神，还有那段影像里养父抱着婴儿走进祭坛的画面。
不是参与。
是源头。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纹路比之前更深了，颜色也更凝实，仿佛每一根线条都在呼吸。刚才双鼎合一的感觉还没完全散去，体内有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就像以前走路，现在会飞了。
“走。”他说，转身走向驾驶位。
陈梦瑶没动，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磁场干扰还在增强，导航信号断断续续，我们得找个参照物。”
“不用。”苏逸一手搭上引擎盖，指尖刚触到金属，纹路便自动蔓延开来，缠绕住传动轴，“它听得懂方向。”
话音落下，船尾喷口猛然喷出高压水流，救生艇再度加速，划破残存的浪涌，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风扑在脸上，带着咸腥和一丝焦灼味。陈梦瑶终于挪到他身边，靠着舱壁坐下，解码器抱在怀里，像护着什么宝贝。
“你刚才……是不是用了不止两个鼎？”她问。
“御兽鼎是主力。”苏逸看着前方灰蒙蒙的天际线，“但融兵和焚元才是根基。没有它们打底，我连水都搅不动。”
“可你的眼睛……刚才闪的是金光，不是青色也不是红色。”她盯着他，“那是第三种能力？”
苏逸笑了笑，没否认也没承认：“等哪天我能把整片海都吞了，再告诉你答案。”
她撇了下嘴：“吹牛不上税是吧？”
“不信？”他抬手，掌心对着海面，“那你看看这个。”
话音未落，指尖纹路一闪，一股吸力凭空生成。十几米外漂浮的一块金属残片猛地一颤，嗖地飞来，稳稳落在他手心。
陈梦瑶瞪大眼：“你隔空吸东西？！”
“小意思。”他掂了掂那块碎片，随手扔进引擎舱，“还能当燃料呢。”
她还想说什么，突然发现屏幕一角跳出一条新提示。
“地图更新了。”她点开界面，“罗布泊坐标后面加了个倒计时——七十一小时五十三分。”
苏逸点点头：“够用。”
“你不担心他们抢先开启地下城？”
“他们要是真能打开，就不会派战舰追杀我们了。”他握紧舵柄，纹路顺着小臂爬上去，“说明他们也缺一样东西。”
“缺什么？”
“钥匙。”他说，“或者，容器。”
陈梦瑶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他胸口。
苏逸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咧嘴一笑：“别怕，我不是怕事的人。”
风更大了，吹得衣角猎猎作响。救生艇如离弦之箭，切开层层海浪，身后只剩一片翻腾的白色泡沫。
天边乌云裂开一道缝，阳光斜插下来，照在苏逸湿透的肩头。衣领下的纹路仍未平息，一圈圈荡着涟漪般的光。
陈梦瑶靠在舱壁，轻声问：“这次，不会再回头了？”
他望着掌心尚未散尽的龙形余光，声音低沉却坚定：
“不是回去，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