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之上,夜风凛冽,吹得李玄的衣袍翻飞作响。
他负手而立,神情平静地俯瞰着下方那片已经彻底化为血肉磨坊的山谷。火光、浓烟、兵刃的碰撞声、战马的悲鸣以及濒死者的惨嚎,交织成一曲最原始、最残酷的战争交响乐。
一切都按照他的剧本在上演。
张宁的步兵方阵如同两道不断收紧的钢铁巨钳,正一步步地将谷中混乱的袁军骑兵挤压、碾碎。玄甲军士兵们严格执行着命令,三人一组,五人一队,盾牌在前,长枪在后,每一次推进都冷酷而高效,带走一片片鲜活的生命。
这是一场屠杀,一场精心策划、毫无悬念的屠杀。
然而,李玄的眉头却并未完全舒展。
他的目光,穿过重重叠叠的人影,死死锁定在包围圈中心的那道身影上。
颜良。
这位河北名将,此刻状若疯魔。他手中的开山大斧每一次挥舞,都卷起一阵腥风血雨。沉重的斧刃磕飞了无数刺来的长枪,甚至连人带甲,将数名玄甲军士兵直接劈成两段。
他就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洪荒猛兽,即便浑身插满了箭矢,鲜血染红了战甲,依旧在做着最凶狠的困兽之斗。他的勇武,超出了李玄的预料。
更重要的是,他每一次疯狂的冲杀,都必然会带走数名玄甲军士兵的性命。
李玄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心中没来由地一紧。那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可以接受战争带来的伤亡,但他不能容忍无谓的消耗。
张宁的战术没有错,以阵法绞杀,是伤亡最小的方式。但颜良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他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在玄甲军的铁桶阵上撕扯着,每一次都让李玄的部队付出血的代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李玄的眼神变得冰冷。
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全歼这支部队,更是为了斩杀颜良,震慑袁绍。速战速决,才是上策。
“编辑器。”
李玄在心中默念。
刹那间,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抽离了色彩,化作无数由线条和字符构成的代码。只有下方山谷中,那道浴血奋战的身影,被一个金色的方框锁定。
一行行信息,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姓名:颜良】
【核心词条:河北名将(紫色)、勇冠三军(蓝色)】
【状态词条:力战、重伤、愤怒……】
紫色的【河北名将】,这代表着他拥有着顶级的将领面板和指挥能力。蓝色的【勇冠三军】,则赋予了他超乎常人的个人武力。
正是这两个词条的加持,才让他在陷入绝境,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依旧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斗力。
李玄的目光,在颜良的词条面板上快速扫过。剥离?不行,代价太大,而且在这种混战中,剥离一个核心词条所引发的能量波动,可能会产生不可预知的后果。融合或升级,更是无从谈起。
那么,只剩下一个选择——添加。
添加一个负面词条。
李玄的脑中闪过无数个灰色的词条选项:【怯懦】、【迟缓】、【虚弱】……
但这些词条,要么与颜良本身的核心词条冲突太大,植入的难度和消耗极高;要么效果太慢,无法立刻改变战局。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最不起眼,也最契合当前情景的灰色词条上。
【急躁】!
效果:大幅度降低目标的理智与判断力,使其行为被愤怒与冲动主导,极易做出错误的战术选择。
对于一个普通士兵来说,这个词条或许没什么用。但对于一个统军大将,尤其是一个身陷重围、需要冷静判断才能寻找生机的大将而言,【急躁】这个词条,无异于最致命的毒药。
骄傲的人,本就容易冲动。愤怒的人,更是理智的绝缘体。
“消耗八百气运点,为目标【颜良】附加灰色词条——【急躁】。”
李玄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随着他意念的确认,一股庞大的气运点从他的储备中被抽离。紧接着,一道肉眼无法察觉的灰色流光,自他眼中射出,跨越数百步的距离,如同一根无形的毒针,悄无声息地刺入了颜良的后脑。
……
山谷之内。
“吼!”
颜良一斧劈翻了面前的三名玄甲军士兵,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甲胄的缝隙不断渗出,左臂的伤口更是传来阵阵钻心的剧痛。
他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
体力在飞速流逝,身边的亲卫也已所剩无几。四面八方,都是黑压压的敌人,那整齐的步伐和冰冷的枪尖,像一张正在不断收紧的死亡之网。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是河北第一名将,是主公最信任的臂膀!他要杀出去,他要回到冀州,他要告诉主公,李玄用的是何等卑鄙无耻的阴谋!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必须冷静。他应该收拢残部,朝着一个方向,不计代价地进行饱和式冲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甚至看到,在左前方,有一处山壁下的方阵,因为地势的原因,显得略微薄弱。
那里,或许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然而,就在他准备调转马头,下达命令的瞬间,一股莫名的邪火,毫无征兆地从他心底最深处,猛地窜了上来。
这股火焰,烧掉了他最后的理智,烧掉了他对战局的分析,烧掉了他对生死的考量。
他的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赤红。
突破?为什么要突破?
逃跑?为什么要逃跑?
他颜良,何曾当过丧家之犬!
杀!杀!杀!
他要杀了眼前这些蝼蚁!他要把那个躲在暗处算计他的李玄揪出来,碎尸万段!
“啊啊啊啊——!”
颜良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咆哮,他放弃了寻找薄弱点的打算,也忘记了指挥身边的残兵。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竟是朝着正前方,那个由重盾手和长枪兵组成的、最厚实、最坚固的玄甲军主阵,发起了camoy6nncтвo式的冲锋!
他完全放弃了防御,手中的开山大斧抡成了一道旋风,只知道一味地向前猛冲,疯狂地劈砍着所能看到的一切。
“噗嗤!”
一杆长枪刺穿了他战马的脖颈。
“铛!”
他一斧劈断了那根长枪,连带着将那名士兵的半个身子都削了下来。
“噗!噗!”
又有两杆长枪,趁着他攻击的间隙,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大腿和肋下。
剧痛,非但没能让他清醒,反而让他更加狂暴。他像一头不知道疼痛的疯牛,在玄甲军的阵线中横冲直撞,完全不顾及自己身上正在不断增添的伤口,也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冲锋,已经彻底与身后的残部脱节。
他的行为,让本就混乱的袁军残兵,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主心骨。他们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主将像个疯子一样独自冲向敌人的枪林,最后一丝士气也随之崩溃。
山崖上,李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到颜良放弃了战术,放弃了指挥,甚至放弃了求生的本能,变成了一台只知道杀戮的机器。
他知道,时机到了。
这条被激怒的疯狗,已经将自己最脆弱的要害,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
李玄转过头,看向身边早已蓄势待发的王武。
从战斗开始的那一刻起,王武就一直保持着引弓搭箭的姿势,整个人如同一尊石雕,纹丝不动。他的呼吸,他的心跳,甚至他血液的流速,都与周围的夜风融为了一体。
他的眼中,没有千军万马,没有血火硝烟。
只有一个目标。
那就是颜良。
他在等,等一个命令,等一个最佳的出手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李玄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王武,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武那一直平稳如山的手,在这一刻,终于动了。他拉着弓弦的右手拇指,缓缓松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弓弦震颤之音。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