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董事长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继续乘胜追击，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而且！我们这一个亿，只是‘第一期’的合作意向金！我们只有一个要求！不！这不是要求，这是一个恳求！”
“我们绝不干涉贵台的任何内容创作！你们想怎么拍，就怎么拍！想怎么讲，就怎么讲！甚至你们觉得我们的品牌太俗气，不提也行！”
“我们只求，只求能在节目片头片尾的鸣谢单位里给我们加上一个小小的logo，让我们能有机会向全国人民表明我们企业支持优秀传统文化的这份……决心！这是我们作为一个民族企业，应尽的社会责任！”
这番话说得是何等的慷慨激昂！何等的义薄云天！何等的……毫无破绽！
周围的出版社社长、粉丝团代表、甚至鲜时光传媒自己的员工，都开始不自觉地鼓起掌来。他们看向鲜时光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鲜台长，快答应啊！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再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了！那就是对民族文化事业不负责任了！
鲜时光被架在了道德和名誉的柴火堆上，下面还烧着一个亿现金的熊熊烈火。
他哑口无言，他无路可退，他感觉自己的人生正在以一种不可抗拒的极度荒诞方式，滑向那个名为“成功”的深渊。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即将被现场气氛彻底淹没之际。
“老板！！！”
一声充满了激动和惊喜的呐喊，如同一道惊雷，从人群外传来！
是魏莱！
只见这位平时不修边幅的艺术总监，此刻正像一辆失控的坦克，撞开人群疯了一样冲到了鲜时光的面前。
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异常兴奋的表情，手里紧紧地攥着一部手机。
“老板！官方！是官方媒体！是上面来人了！不对，是上面发文了！江州市教育部门和华夏历史学会，联合发文了！”
魏莱的手因为极度的激动，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他把手机屏幕几乎是怼到了鲜时光的眼球上。
那是一篇盖着两个鲜红电子公章标题无比庄重的……红头文件！
标题是足以让任何文化从业者当场激动到晕过去：
【关于公开表彰星光传媒及《深夜历史讲座》栏目组的决定】
鲜时光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官样文章，死死地定格在了正文的核心内容上：
“……鲜时光传媒出品的《深夜历史讲座》节目，立意高远，制作精良，创新性地将严谨的学术知识与生动活泼的现代话语体系相结合，以一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极大地激发了全社会尤其是广大青少年对我国悠久历史文化的学习热情……”
“……经研究决定，对鲜时光电视台及节目总策划人鲜时光同志予以通报表彰！其节目内容‘寓教于乐，功在千秋’！意义重大，影响深远……”
“……特此，联合向全国中小学教育系统发出倡议。正式将《深夜历史讲座》列为‘全国中小学生课外历史知识推荐观看节目’！望各单位积极组织，大力推广……”
功……在……千……秋……
这四个字，像四座刻满了赞美之词的泰山，轰隆一声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了鲜时光的身上，把他砸得粉身碎骨。
一旁的王董事长眼疾手快地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即他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欣慰笑容，他再次拍了拍鲜时光的肩膀，语气中充满了钦佩和得意：
“鲜台长！您看看！您看看！官方都盖章认证了！我们之间的‘文化联姻’，现在是顺天意，应民心啊！是领导支持，群众拥护啊！”
鲜时光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他从一个想安安静静亏点钱还债的倒霉蛋，被商业和官方联手用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硬生生地抬成了一个他妈的……在世圣人！
他现在要是敢说一句“我不想干了”，那都不叫商业违约。
那叫背叛人民，辜负领导，阻碍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他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他无力吐槽了！
他又一次失败了！
而且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彻底，更加辉煌，更加……惨烈。
在他那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沉默中，一切都尘埃落定。
当他如同游魂般飘回自己的办公室时，他的秘书抱着一摞比她人还高的文件，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鲜总，这是刚刚一下午各大品牌方发来的合作意向书……”
她将那厚厚的一沓文件，轻轻地放在了那张巨大的办公桌上，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有找王教授代言养生口服液的，有找李教授代言高端钢笔的，还有……还有一家知名的在线教育平台，想邀请我们F4天团……啊不，是四位教授，去他们平台开设‘状元直播课’……”
鲜时光呆呆地看着那座由“成功”和“金钱”堆砌起来的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文件山。
他知道！
知识付费的尽头，不是带货！
是……公开处刑！
是对他这种，一心只想亏钱的异类，最残忍的公开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