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鲜时光的脑子，彻底懵逼了。
“嗡——！！！”
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声巨大的无尽耳鸣。
四十个亿！
一个……真人秀……赚了……四十个亿……
外面，似乎是为了完美配合他即将爆炸的心脏，财务总监钱多多的声音通过顶级的隐藏式音响，精准地捅进了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朋友们！家人们！这仅仅是《挑战者联盟》一个项目的成果！”
“我们有理由相信，在鲜总这位拥有着深不可测的商业洞察力的伟大舵手的带领下！我们的未来，根本没有极限！”
“这四十个亿，不是我们的终点！这只是我们跟随鲜总，从地球这颗小小的池塘出发，去征服那片名为‘星辰大海’的起点而已！！！”
“让我们再次用尽所有的力气，喊出那句发自灵魂深处的口号！”
外面是已经完全疯魔的，几乎要掀翻整个酒店顶盖的呐喊：
“鲜总牛逼——！！！”
“鲜总万岁——！！！”
厕所隔间里，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鲜时光像个被抽干了灵魂和水分的木乃伊，僵硬地坐在那个冰冷的马桶盖上。
四十亿八千八百万……
按照系统规则……亏损的话，能转化成多少个人现金来着？
哦，对了。
亏损……这两个字现在对他来说，就像《山海经》里的神兽，只存在于想象中。盈利的话，一分钱……都没有。
他的心脏已经不会痛了，彻底麻木了。
毁灭吧！真的！赶紧的！
他只想这个世界赶紧像代码一样，一键清零格式化。
然而，系统显然觉得今晚这场“折磨盛宴”还远未到高潮。那个该死的金色面板，在他面前又一次缓缓地变幻了形态。
【根据本系统核心规则第一条：光荣的盈利悖论。】
【本项目所产生的全部净利润人民币40亿8800万元，将强制用于公司新业务领域的开拓，以补全宿主您那伟大的商业版图之中，存在的最致命的一块——短板！】
【正在为您，我们尊敬的宿主，进行全方位的战略级分析……】
【分析中……请稍候……】
一幅巨大的闪烁着金色“盈利”光芒的公司结构图，出现在鲜时光的脑海里。
从最初那个负债累累的“鲜时光电视台”开始，如今已经发展出“鲜时光影业”、“鲜时光音乐”、“鲜时光特效制作中心”、“鲜时光院线联盟”、“鲜师傅食品工业”……等等等等。
这张图谱枝繁叶茂，如同一个即将破壳而出，征服整个星球的恐怖商业异形巢穴。
系统用一个闪烁着“警告”意味的红色激光光标，在图谱上扫来扫去，像在进行最精密的外科手术定位。
【扫描完毕！经本系统权威检测，贵公司虽已初步打通并垄断了“Ip内容创作”、“项目投资孵化”、“影视基地拍摄”、“影视后期生产”、“全国院线发行”、“艺人经纪管理”乃至“快速消费品零售”等……全产业链闭环。】
【但是！】
那个红色的光标猛地停下，变成一个剧烈闪烁的感叹号！
【但是，在新媒体流量时代的今天，您，我们伟大的宿主，在个人品牌建设与粉丝互动领域，存在着一块足以致命的战略空白！】
【您，空有数以亿计的粉丝和追随者，却无法与他们进行直接、深度、即时的情感链接！】
【您，还停留在用作品说话的上古单向输出模式！】
【这，严重阻碍了您在未来……持续地，稳定地……】
【亏……】
【咳！】
那一声极其人性化的，仿佛是一个尽职尽责的AI在念到某个不该念的字眼时，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呛到了一下而发出的轻微“咳”声。
无比清晰地带着一丝调侃，和一丝“你懂的”意味，回响在他那片已经化为废墟的精神世界里。
系统，你他妈的！你绝对是故意的！
你不但故意！你还他妈的学会了人性化嘲讽！你升级了？！
那个闪烁的红色感叹号，最终稳稳地停留在了一个巨大的空白区域。上面用不断跳动的字体，标注着一行大字：“粉丝互动社区 \/ 个人直播平台”。
【诊断结论：战略级短板，亟待补强！】
【正在根据最终诊断结论，为您自动匹配并执行最优化的投资解决方案……】
【方案匹配成功！正在执行……】
鲜时光的心猛地沉入了无尽的冰冷深渊。
他有预感！
不，他已经不需要预感了！
【恭喜您！宿主！】
【已使用本次项目所产生的全部利润以及注入利润同等额度的金额，为您完成了对国内目前注册用户量最大、日均活跃度最高、打赏流水最恐怖，人称“网红界的黄埔军校”的头部直播平台——】
【“此刻直播”的……全资……100%……控股收购！！！】
“轰隆——！！！！！”
“此……刻……直……播……”
那个……那个他之前没事干，就会偷偷用王队长的身份证注册小号上去，看看多才多艺的小姐姐跳舞，听听嗓音治愈的小哥哥唱歌，偶尔还充个三十五十刷个三块五块“小星星”、“棒棒糖”之类廉价礼物的……那个他最熟悉的能让他感受到一丝人间烟火和“花钱快感”的直播App……
现在！
是……是他的了？
是他名下那个庞大的，该死的商业帝国的……一块拼图了？
这意味着……他以后要是再敢上“此刻直播”花一毛钱，花的就都是他自己的钱。不，是他公司的钱。
然后这些钱，会通过平台的抽成，扣除一笔可以忽略不计的主播分成后，绝大部分，又会稳稳地一分不少再回到他公司那个该死的“发展专用账户”里。
左手倒右手！
中间还能顺便给自己公司的财报，再增加一笔亮眼的“打赏流水收入”。
他……他连每天花三块五毛钱看小姐姐跳舞的，那最后一点卑微的自由，都被系统以商业并购的方式，给无情地连根拔起了！
系统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如同魔鬼的低语，带着大功告成的满意进行着最后的补刀。
【从此，您将拥有一个能够随时随地精准触达数亿用户的超级个人流量互动渠道！】
【从此，您可以随时随地开启直播，与您的粉丝（和数量庞大的黑粉）们进行‘亲密无间’的友好互动！】
【从此，您旗下的所有艺人、导演、项目乃至您亲自代言的‘鲜师傅’方便面，都将获得全平台最顶级的S+++级流量曝光和推广资源！】
【恭喜您，我们尊敬的宿主！】
【从内容制作，到项目投资，到渠道发行，到衍生零售，再到如今的粉丝互动。您的商业帝国，已经形成了最完美的……终极闭环！】
【您，已经站在了行业的，不，是这个时代的，最高峰！】
最后那一行仿佛带着一丝怜悯又带着一丝嘲讽的文字，缓缓地浮现在那块已经开始播放漫天庆祝烟花的金色面板最下方——
【个人账户转化现金：】
【 0 元！】
“……”
鲜时光的视线彻底模糊了。
天花板在旋转，地板在晃动，墙壁在他眼前扭曲成了梵高的星空。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扶住什么，却只摸到了一手的冰冷和虚空。
他的手不自觉地剧烈一抖。
“啪嗒！”
那个他刚享用完毕泡沫泡面盒子，从他无力的手中悄然滑落。
“噗通——”
一声轻响。
鲜时光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看着那有点昏暗，此刻却异常刺眼的灯光。
内容制作！
宣传发行！
院线渠道！
餐饮零售！
现在……连他妈的看小姐姐跳舞的用户互动直播平台……都有了！系统为他亲手构建的这个商业帝国，就像一个完美的……
牢笼！
而他，就是那个被困在牢笼最中央唯一的，也是最可悲的囚徒。
他缓缓地抬起头，用一双彻底失去焦距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脑海中那个还在不停播放着庆祝烟花和“鲜总牛逼”弹幕的金色系统面板。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最绝望、最悲怆也是最真诚的控诉：
“系统……”
“你的奖励……”
“……他妈的……没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