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这东西，有时候像滚雪球，越滚越大，不管你愿不愿意。
林野，“野哥”，这名头如今在江城的下九流里，算是彻底响亮了。踩着赵凯的尸骨上位，背后似乎还有陈其庸会长的影子，手段狠辣，行事诡秘。种种传言给他镀上了一层又一层神秘而危险的光环。
于是，各种应酬、邀请，像是闻着味的苍蝇，嗡嗡地围了上来。
今晚这场，是码头帮会做东，包下了“醉仙楼”最大的包厢。美其名曰，给野哥接风，庆祝江城出了新的豪杰。
林野本不想来，但有些场面，不去不行。你得了势，就得有得了势的样子，得给这些人“朝拜”的机会，否则就是不合群，就是摆架子，容易生乱。
包厢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酒是上好的花雕。围坐着的，是码头各个帮会的头头脑脑，一个个粗声大气，满面红光。见到林野进来，所有人齐刷刷站起来，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野哥！”
“野哥您可算来了！”
“给野哥让座！上座！”
林野被簇拥着坐到主位，各种敬酒的人立刻围了上来。杯觥交错，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
“野哥，以后码头这一片，还得您多照应！”
“赵凯那王八蛋早就该死了，野哥您这是替天行道！”
“我早就看出野哥您不是池中之物，一看就是干大事的！”
林野脸上挂着淡淡的、有些疏离的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那些敬过来的酒。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可他吃在嘴里，味同嚼蜡。他看着眼前这些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心里清楚，这里面没几个是真心的。今天他能坐在这里受他们奉承，是因为他够狠，够强，手里攥着他们的利益命脉。明天如果他倒了，第一个上来踩两脚的，恐怕也是这帮人。
有人喝高了，开始搂着陪酒的姑娘动手动脚，嘴里说着粗俗不堪的笑话，引得满堂哄笑。烟雾缭绕，酒气熏天，整个包厢弥漫着一种放纵和腐烂的气息。
林野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他借口透气，走到了包厢外的走廊上，靠着冰凉的栏杆，看着楼下大厅里依旧喧闹的人群。
一个熟悉的身影晃进了他的视线。是原来跟着赵凯混的一个小头目，叫王三，因为有点小聪明，挺会来事。此刻，王三正端着酒杯，满脸堆笑地凑在一个码头帮会的把头身边，点头哈腰，那姿态，比孙子还孙子。
林野记得，就在几个月前，赵凯得势的时候，这个王三在自已面前，也是这副德行。真是风水轮流转。
王三似乎感觉到了楼上的目光，抬起头，正好对上林野的眼睛。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夸张和卑微，远远地就朝着林野躬身，幅度大得差点把腰弯折了。
林野没什么表情，收回了目光。
他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还有一丝……悲凉。这就是他拼死拼活，想要爬上来看到的世界吗？虚伪，势利，弱肉强食，没有任何温度。他仿佛看到了自已的未来，要么在这腐烂的盛宴里沉沦，同流合污，要么……就被更新、更狠的人取代，像赵凯一样，像可能即将到来的梁弘远一样。
他拿出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过肺，带来片刻的麻痹。
回去？还回得去吗？苏禾走了，陈老只是利用他，身边的兄弟敬畏他，巴结他的人想从他身上捞好处。他好像……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包厢里的喧嚣一阵阵传来，像是对他无声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