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轻微的嗡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灵魂共鸣的震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两人紧密相连的意识深处漾开了圈圈涟漪。
星澜最先感受到变化。一股温和而精纯的、带着难以言喻的生机与造化气息的暖流,正从她胸口的混沌源石碎片中缓缓流出,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浸润着她那如同久旱裂土般干涸破碎的经脉。这股力量与她之前强行引动、狂暴无比的混沌之气截然不同,它更加内敛,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生命最本源的修复之力。
所过之处,那些因过度透支和力量反噬而寸寸断裂的经脉,并未立刻愈合如初,但那剧烈的、仿佛永无止境的灼痛感,却如同被清凉的泉水安抚,明显减弱了许多。更让她心神震动的是,她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那因为燃烧精血而受损、变得灰败的生命本源,似乎被这股温和的混沌气流包裹着,如同被无形的手小心翼翼地温养,那令人绝望的流逝感,竟然……停滞了?!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凤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急切求证的光芒。
而凤临,同样感受到了这不可思议的变化。
那股温润的混沌气流,一部分顺着星澜紧握着他的手渡来,另一部分则直接透过他胸前那狰狞的伤口,渗入了他那濒临崩溃的神躯内部。这气流对于他浩瀚如海却已千疮百孔的本源来说,依旧显得微弱,但它所蕴含的“质”,却高得超乎想象!
它并未像寻常药力那样,试图去强行修复或驱散他体内的星辰湮灭之力和规则反噬,而是如同最高明的织工,以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近乎“道”的方式,轻柔地包裹住那些肆虐的毁灭性能量,将其暂时“安抚”、“隔离”,极大地延缓了它们对神躯和神魂的侵蚀速度。同时,这股气流也在极其缓慢地滋养着他那黯淡欲熄的神魂之火,虽然无法立刻使之壮大,却如同在狂风暴雨中,为那一点微弱的火苗,撑起了一把无形的保护伞。
他那一直因极致痛苦而微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舒展了一线,虽然脸色依旧苍白透明,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似乎被驱散了一丝。
他也正看向星澜,那双黯淡的金眸中,同样掠过一丝惊异与深思。这混沌源石的力量,似乎远比他所知的更为玄妙,竟能因他们“同生共死”的誓言引动,生出如此奇异的治愈之力?
“师尊……您感觉怎么样?” 星澜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颤抖,紧紧抓着他的手,仿佛生怕这突如其来的好转只是一场幻觉。
“……略有缓和。” 凤临微微颔首,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比之前多了一丝微弱的底气。他没有过多描述自己的感受,但他的状态变化,星澜能清晰地感觉到。
希望!如同在无边黑暗中骤然点亮的一盏孤灯,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地驱散了笼罩在他们心头的浓重绝望!
“是混沌源石!是我们的誓言引动了它!” 星澜激动得几乎要再次落泪,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她低头看着两人依旧紧紧交握的手,感受着那通过掌心持续传递的、微弱却坚定的暖流,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恩与力量。
然而,就在两人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转机中时——
“咔……嚓……”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仿佛某种沉重机关被启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两人同时一怔,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他们一直倚靠着的、那扇布满古老星辰图腾、冰冷厚重、仿佛亘古未曾开启的星辰神殿巨门,中心处那最为复杂的、如同众星拱月般的核心浮雕,竟然缓缓地、向内凹陷了下去!
紧接着,以那凹陷处为中心,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血管般遍布整个门体的银色光路,次第亮起!这些光路蜿蜒流淌,最终汇聚于门缝之处!
“嗡——!”
低沉的轰鸣声响起,那扇仿佛与山体融为一体、沉重到无法想象的巨门,就在两人惊愕的注视下,伴随着弥漫的星辉和古老沧桑的气息,缓缓地、向内开启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内,并非是预想中的漆黑或金碧辉煌,而是一片柔和、浩瀚、仿佛由无尽星光凝聚而成的光之海洋!精纯到极致的星辰之力,如同温暖的潮水般,从门缝中汹涌而出,瞬间将门外倚靠的两人温柔地包裹。
这股星辰之力,与门外那些狂暴的禁制力量和守护兽的气息截然不同,它更加纯粹,更加温和,带着一种母体般的包容与滋养,沐浴其中,星澜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欢欣雀跃,连那温和的混沌气流运转都似乎加快了一丝。
而凤临,在接触到这股精纯星辰之力的瞬间,身体也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他体内那些被混沌气流暂时安抚的星辰湮灭之力,似乎遇到了同源却更高层次的力量,竟隐隐产生了一丝奇异的共鸣,那持续不断的侵蚀痛楚,竟然再次减轻了一分!
神殿……自动开启了?!
是因为他们击退了守护兽?还是因为混沌源石的气息?亦或是……因为他们那“同生共死”的誓言,符合了某种古老的传承条件?
无数的疑问瞬间划过脑海,但此刻,两人都无暇深思。
机遇就在眼前!这神殿之内,很可能存在着能真正治愈凤临伤势的契机!
“师尊!门开了!” 星澜的声音充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她挣扎着,想要扶着凤临站起来,进入那扇希望之门。
凤临的金眸中也闪过一丝锐芒,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借助星澜的力量起身。然而,他伤势实在太重,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胸口那被混沌气流暂时稳定住的伤口,又隐隐有金光逸散,那是本源仍在缓慢流失的迹象。
“慢着。” 他按住星澜急切的手,目光凝重地望向那道光之门缝,“神殿之内……未必全然安全。传承之地……往往伴有最后的考验。”
他的谨慎提醒了被喜悦冲昏头脑的星澜。是啊,如此重要的传承之地,怎么可能让人轻易获取?那星核守护兽或许只是第一道关卡。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全力运转《炼神诀》,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那道门缝。神识所及,并未感受到任何明显的恶意或攻击性禁制,只有那浩瀚、精纯、令人心旷神怡的星辰之力。
“我感知不到明显的危险。” 星澜收回神识,看向凤临,眼神坚定,“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进去!这是唯一的机会!”
凤临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知道再多的谨慎在绝境面前都需让步。他微微颔首:“……好。务必小心。”
星澜点头,再次咬紧牙关,用自己那同样虚弱不堪的身体作为支撑,搀扶起凤临大部分重量,两人相互依偎着,步履蹒跚地,一步一步,踏入了那道散发着浩瀚星辉的门缝。
就在他们身影没入神殿的瞬间,身后那扇巨门,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缓缓地、严丝合缝地关闭了,将外界的一切危险与喧嚣,都隔绝在外。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两人站立之处,仿佛是一片无垠的虚空,脚下是如同镜面般光滑、倒映着璀璨星海的平台。头顶上方,并非屋顶,而是真实的、仿佛触手可及的浩瀚星空,无数星辰按照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洒下清冷而永恒的光辉。
而在他们前方,这片星空平台的最中央,悬浮着两样东西。
左侧,是一团约莫拳头大小、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璀璨与纯粹的光团。它仿佛由无数颗微缩的星辰压缩凝聚而成,内部有星云流转,星生星灭,散发着磅礴无比、却又温和无比的生命气息与星辰本源之力。仅仅是呼吸着它自然散发出的气息,星澜就感觉自己受损的经脉和道基传来阵阵麻痒,那是生机在萌动的迹象!而凤临,在感受到这光团气息的刹那,一直黯淡的金眸骤然亮起前所未有的光芒!
“星辰源液!”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传说中……由最精纯的星辰本源历经万古凝聚……一滴便可活死人肉白骨,重塑道基,滋养神魂……对修复本源之伤……有奇效!”
这就是他们此行最初的目标!也是治愈凤临伤势的最大希望!
而右侧,与星辰源液静静悬浮在一起的,是一枚通体暗蓝、如同星空深处最古老星辰凝结而成的玉简。玉简表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无数细密如星辰的光点在缓缓明灭,散发出苍茫、古老、不朽的厚重气息。
无需凤临解释,星澜仅仅是看到那枚玉简,感受到其散发出的气息,脑海中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五个蕴含着无上道韵的大字——
《星辰不灭体》!
一部上古神道炼体功法!光听其名,便知其不凡!不灭!这是何等的霸道与威严!
星辰源液,可治愈凤临那几乎致命的本源之伤。
《星辰不灭体》,无疑是至高无上的炼体传承,若能修成,肉身将强横到何种地步?
巨大的收获就在眼前,饶是凤临心性沉稳,历经万劫,此刻呼吸也不由得微微急促了几分。而星澜,更是激动得浑身微微发抖,几乎要喜极而泣!
他们成功了!他们真的找到了!
然而,就在两人的心神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所吸引,下意识地想要上前获取这旷世机缘时——
凤临猛地拉住了星澜!
“不对!”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金色的眼眸锐利如刀,扫视着四周看似平静无垠的星空,“太顺利了……守护兽溃逃,神殿自开,传承直接呈现……这不符合常理!”
经他提醒,星澜也瞬间冷静下来,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攀爬而上。是啊,这仿佛是将宝物直接送到他们手上,中间没有任何波折,这本身就显得极不寻常!
她再次凝神感知,这一次,不再局限于那两样宝物,而是仔细探查这片星空平台的每一寸空间。
渐渐地,她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这里的星辰之力虽然精纯浩瀚,但其运行轨迹,似乎隐隐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笼罩了整个平台的……阵法!?而那些缓缓运行的星辰,仿佛就是这阵法的无数个节点!
并且,她怀中的混沌源石碎片,在进入神殿后,虽然依旧散发着温和的混沌气流滋养着他们,但其本身,却传递出一种微弱的、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力量隐隐“压制”和“审视”的感觉。
这神殿……有“灵”?或者说,有某种他们尚未察觉的、更高层面的意志存在?
就在两人心中警铃大作,停下脚步,凝神戒备之时——
一道平和、古老、仿佛由无数星辰低语汇聚而成、不蕴含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如同自九天之上垂落,又仿佛从他们心底最深处直接响起,清晰地回荡在这片星空神殿之中:
“后来者……”
“能闯过‘星墟幻境’,击溃‘星核守卫’,更以‘同生共死’之契引动‘混沌之引’……”
“汝二人……有资格接受吾之传承考验……”
“然,传承唯一,机缘亦需抉择……”
随着这古老声音的响起,悬浮在平台中央的那团璀璨的“星辰源液”和那枚暗蓝色的《星辰不灭体》玉简,光芒骤然变得刺目起来!
并且,它们开始缓缓地……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移动、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