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夜半鬼敲门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胖子依旧在抄书、练符、研究新菜式中痛苦并快乐着；陈子轩的阵法推演总算有了点模样，不再像之前那样抓耳挠腮；张清玄则依旧是那副闲散模样，每天坐在柜台后摩挲他的紫砂壶，或是看着胡同里来往的人发呆，偶尔对路过身材窈窕的女性投去客观审视的目光，心中默默打分。
这天晚上，月朗星稀。扎纸店早已打烊，后院隐约传来胖子轻微的鼾声和陈子轩梦里还在念叨“乾三连，坤六断”的呓语。张清玄躺在里间自己那张硬板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并未入睡，只是闭目养神，体内的星火如同呼吸般平稳跃动，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忽然，他睁开了眼睛。
几乎同时，前店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响。
“咚…咚…咚…”
不是风刮门板，也不是老鼠磕碰。那声音沉闷、规律，带着一种执拗的意味，一下，又一下，清晰地敲击在扎纸店临街的木门上。
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这敲门声显得格外突兀和瘆人。
胖子房间的鼾声停了，紧接着传来他带着睡意和惊恐的低声：“谁…谁啊？”
陈子轩似乎也被惊醒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传来。
张清玄悄无声息地起身，披上外衣，推开里间的门。胖子正哆哆嗦嗦地披着衣服从自己房间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半张画废的符箓，陈子轩也一脸紧张地跟了出来。
“老…老板，有…有人敲门？”胖子声音发颤。
张清玄没说话，墨镜后的目光投向店门方向。在他的感知中，门外站着的并非活人！一股浓郁的、带着水汽和淤泥腐臭的阴气，正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渗入店内。这阴气不算极度暴戾，却充满了沉重的怨念和一种……冰冷的死寂。
“不是人。”张清玄语气平淡，走到柜台边，顺手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空白的黄符纸。
“不是人？！”胖子和陈子轩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睡意全无。
“咚…咚…咚…” 敲门声依旧执拗地响着，不快，不慢，仿佛门外的东西有无限的耐心。
“老板，怎么办？要…要不开门看看？”陈子轩虽然害怕，但好奇心更盛。
“你想给它发张名片，预约超度吗？”张清玄头也不回，手指沾了不知何时准备好的朱砂，在黄纸上迅速勾勒起来，笔走龙蛇，灵光内蕴。他画的并非攻击性符箓，而是更偏向于探查和隔绝的“显形符”与“辟易符”。
胖子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声对陈子轩说：“子轩，去，把咱们那些存货……就是那些没画完的符，都拿出来壮壮胆！”
陈子轩连忙点头，跑回房间抱出来一沓歪歪扭扭的符纸。
就在这时，敲门声戛然而止。
店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三人轻微的呼吸声。然而，那股阴冷腐臭的气息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郁了。
张清玄画符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店门。
只见那原本紧闭的木门门缝处，开始无声无息地渗入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带着浓烈的腥臭和水腥气，如同……血水混合着河底的淤泥！
“妈呀！”胖子吓得往后一跳，差点撞到货架。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渗入的液体并未四处流淌，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在门后的地面上缓缓凝聚、蠕动，最终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湿漉漉的人形轮廓！那人形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位置，仿佛在“注视”着店内的三人，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怨念。
“水…水鬼？”陈子轩声音发颤，他手中的罗盘指针正在疯狂转动。
“不是普通水鬼。”张清玄放下画好的符箓，目光冷静地打量着那由污血淤泥构成的人形，“怨气深重，但灵智似乎被某种东西蒙蔽或污染了，只剩下本能的执念和……标记。”
“标记？”胖子躲在张清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它身上有股不属于它本身的邪异气息，很淡，但很纯粹，像是……某种印记或者指令。”张清玄微微蹙眉，这种感觉，与他之前处理过的那些自然形成的灵体有所不同，多了一丝人为的、冰冷的秩序感。“它在寻找什么，或者，被派来寻找什么。”
那污血人形似乎确认了目标，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嚎（强烈的精神冲击直袭三人），猛地化作一道腥臭的黑红色水流，如同离弦之箭，直扑站在最前面的张清玄！水流未至，那冰冷的怨念和腐臭气息几乎要让胖子呕吐出来。
“敕！”
张清玄并指如剑，指尖纯白毫光乍现，并未直接攻击那污血水流，而是凌空画了一个圆融的符文，如同盾牌般挡在身前。
“嗤——！”
污血水流撞在光符之上，发出剧烈的腐蚀声，黑气翻腾，却无法突破分毫。光符稳如磐石，散发出净化与稳固的意蕴。
那污血人形一击不成，发出更加尖锐的精神咆哮，整个形体似乎都要溃散，但那股邪异的印记却陡然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幽光，强行稳定住了它的形态，并且驱使着它再次凝聚，目标转向了……胖子！
它似乎判断出胖子是较弱的突破口！
“铁柱哥小心！”陈子轩惊呼，下意识地将手中那沓废符扔了过去。
废符如同天女散花，大多轻飘飘落地，毫无作用，只有一两张歪打正着贴在污血人形上，冒起微弱的青烟，反而更加激怒了它。
污血人形舍弃张清玄，化作一道腥风扑向胖子，一只由淤泥构成的、滴着粘稠液体的手臂猛地抓向胖子的咽喉！
胖子吓得魂飞魄散，闭眼胡乱将手中那张之前攥着的半成品符箓往前一按！
那半成品符箓是他练习时画的“五雷符”，但雷纹残缺，灵力微弱。按理说绝无可能生效。
然而，就在那污血手臂即将触碰到胖子的瞬间，异变突生！
胖子身上佩戴的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桃木护身符（是张清玄某次随手给他、让他戴着玩的），突然爆发出一点微弱的金光！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残缺的“五雷符”似乎被这点金光引动，符纸上那歪歪扭扭的雷纹竟也亮起了极其细微的电弧！
“噼啪！”
一声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爆响。
那污血手臂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猛地缩回，构成手臂的淤泥甚至溃散了一小部分！
污血人形发出一声混杂着痛苦和困惑的嘶鸣，动作停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张清玄眼神一厉，不再留手。他之前不出重手是想探查根源，此刻见这东西目标明确且试图伤害胖子，便不再犹豫。
他身形未动，并指如剑，隔空点向那污血人形核心处那丝邪异印记所在！
“星火为引，破妄诛邪！散！”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纯白光束，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那丝幽光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丝幽光如同脆弱的琉璃，在纯白星火触及的瞬间便寸寸碎裂，湮灭无踪！
失去了幽光的支撑，那污血人形发出一声满含不甘与解脱的悠长哀鸣，整个形体再也无法维持，猛地爆散开来，化作漫天腥臭的黑红色水珠，随即这些水珠又在星火之力的余波中迅速蒸发、净化，最终消失不见。
只留下地上一滩迅速干涸、散发着余臭的暗红色水渍，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店内恢复了寂静，只有胖子粗重的喘息声和陈子轩惊魂未定的眼神。
“老…老板……它…它没了？”胖子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嗯。”张清玄收回手指，脸色如常，但眼神却凝重了几分。他走到那滩水渍前，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细感知着其中残留的能量。
“老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感觉……跟以前遇到的不太一样？”陈子轩心有余悸地问。
张清玄站起身，缓缓道：“是水鬼，但被‘加工’过了。有人用邪术强行凝聚并强化了它的怨念，并在其核心种下了指令印记。它来这里，不是偶然徘徊，更像是有目的的……试探，或者，标记。”
“标记？标记谁？我们吗？”胖子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惊恐。
张清玄推了推墨镜，看向门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操纵者。
“或许是我们，或许是这间店，或许……”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是冲着我来的。”
胖子和陈子轩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恐惧。
能够驱使并“加工”灵体的存在，绝非寻常之辈！
张清玄不再多说，走到柜台后，拿起紫砂壶，却发现壶中的茶已经凉透。
他放下壶，对胖子和陈子轩吩咐道：“把这里打扫干净。明天开始，你们两个的实战训练，加倍。”
胖子\/陈子轩：“！！！”
无视两人瞬间垮下来的脸，张清玄转身走向里间。
夜还很长，但某些潜藏的暗流，似乎已经按捺不住，开始涌动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