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的旧窗格，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顾清翰正在批改学生作业，红笔在纸页上沙沙作响。周先生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些许为难的神色。
“顾老师，有件事想麻烦您。”周先生搓着手说，“小远那孩子，最近数学又跟不上进度了。他娘想请人补课，但家里实在困难......”
顾清翰放下红笔，抬起头：“我周四下午正好有空，可以帮他补课。”
周先生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您已经义务来上课了，不能再麻烦您......”
“没关系。”顾清翰微微一笑，“小远是个好苗子，悟性高，值得多花些时间培养。”
这时院子里传来汽车引擎声。周先生望出去，脸上立刻露出恭敬的神色：“是陆先生来了。”
陆震云迈步走进教室，今天照例穿着朴素的短褂。看到顾清翰，他微微点头示意。
周先生赶紧汇报小远的情况。陆震云听完，转向顾清翰：“又要辛苦顾老师了。”
“应该的。”顾清翰整理着桌上的作业本，“其实我正想找陆先生。上次承蒙您相送，一直想找个机会请您喝杯茶表示感谢。”
陆震云略显意外，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佛珠：“喝茶？”
“就在学校附近的清心茶室。”顾清翰语气自然，“顺便也想向您请教办学经验。您资助学堂这么多年，一定有很多宝贵的心得。”
陆震云沉默片刻，周先生在旁紧张地看着。佛珠在他指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好。”陆震云终于点头，“时间地点你定。”
顾清翰从抽屉取出便笺纸，流畅地写下一个地址：“明天下午三点，您看可以吗？”
陆震云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可以。”
这时小七匆匆进来，在陆震云耳边低语几句。陆震云眉头微皱，对顾清翰道：“明天见。”便快步离去。
周先生长舒一口气：“顾老师真有面子。陆先生很少答应这种私人邀约。”
顾清翰继续批改作业：“只是聊聊教育的事。”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陆震云在码头办公室审阅文件。小七准时提醒他：“大哥，三点和顾老师有约。”
陆震云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备车。”
小七略显惊讶：“您真要去？要不要多带几个人？”
陆震云放下文件，语气平淡：“喝茶而已。”
他走进里间休息室，站在穿衣镜前整理衣襟。镜中人穿着日常的短褂，眉头习惯性微蹙，带着码头特有的风尘气息。
他犹豫片刻，打开一旁的衣柜。里面整齐挂着几套衣服，有笔挺的西装，也有面料考究的长衫。他的手指在一套深色西装上停留片刻，最终取出一件靛蓝色的素面长衫。
换好长衫，他对着镜子仔细整理衣领和袖口，将佛珠重新戴回手腕。镜中人的形象顿时多了几分文气，与往常判若两人。
小七在门外轻声催促：“车准备好了。”
陆震云推门走出。小七看到他换了装束，眼睛微微睁大，但识趣地没有多问。
去茶室的路上，小七忍不住再次开口：“大哥，要不要先派人打听一下？顾老师突然请喝茶，总觉得有点奇怪。”
陆震云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做好你的事。”
清心茶室离复旦公学不远，是家有着三十年历史的老字号。门口挂着靛蓝布帘，木质招牌经过常年风吹日晒，已经有些褪色，却更添几分古雅韵味。
陆震云下车时，眼角余光瞥见街对面有两个身影快速躲进巷子。他脚步稍作停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掀帘走进茶室。
顾清翰已经先到了，坐在靠窗的雅座。看到陆震云，他起身相迎：“陆先生很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