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大院停车场角落,王海涛和李伟明猫着腰,躲在一辆黑色轿车的阴影后面,探头探脑地朝着办公楼大门方向张望,神情紧张。
直到看见孙振华和林瑾月前一后走进办公楼,政协的其他人也低着头默默跟进去后,两人才不约而同地直起身,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同时松了口气,感觉心里悬着的石头暂时落下了些。
恰在此时,陈立东那辆半旧的帕萨特一个急转弯,带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驶进了停车场。
他匆忙推开车门下来,一眼就看到了神色鬼祟的两人,不禁诧异的皱眉问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嘛?”
“这都马上七点半了,还不赶紧进去上班?”
李伟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摆摆手,凑近几步,压低声音,语气焦急的说道:“陈秘书长,出大事了!”
“刚才孙振华堵在办公楼门口,把咱们政协的人都给拦下了!”
“我隐约听到,他好像……好像把林瑾月给带到程书记办公室去了!”
陈立东的眉头立刻紧紧锁住,他看着面前这两位政协的副职领导,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那你们两个就只敢躲在这里干看着?”
“像什么样子!赶紧的,上楼看看苏主席来了没有!”
说完,他又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他心里清楚,政协之所以像一盘散沙,除了前任主席何清平奉行“无为而治”外,眼前这几位副职领导遇事畏缩、不敢担当,同样是重要原因。
自己手下的人被市委的人当面“抓走”,他们却连出面斡旋的勇气都没有,这样下去,如何在单位里树立威信,让人信服?
等到三人急匆匆上楼,发现苏木的办公室门依旧紧锁,里面漆黑一片后,陈立东心里更急了,只能赶忙掏出手机,准备给苏木打电话求助。
还没等他按下拨号键,旁边的电梯“叮”的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
只见苏木神态自若的从电梯里迈步走出,手里还拎着一个装着几个包子的透明塑料袋。
陈立东仿佛看到了救星,一个箭步迎了上去,也顾不得寒暄,急切的压低声音说道:“苏主席,您可算来了!”
“出事了,林主任她……”
听到走廊上陈立东焦急的声音,政协各个办公室里原本就竖着耳朵留意外面动静的人,更是屏住了呼吸,仔细聆听着,都想看看这位新来的主席会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
然而,走廊上自始至终都只有陈立东一个人急促的说话声,他们并没有听到苏木的任何回应。
有人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蹑手蹑脚的走到办公室门口,悄悄将门拉开一条细缝,朝外窥探。
只见苏木面色平静的听完陈立东的汇报,随即一言不发,把手中的塑料袋递给陈立东后,大步流星的再次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哎哎,苏主席好像又下楼了,是不是要去程书记办公室要人?”
“谁知道啊,希望是吧是吧林主任刚才可都是为了维护我们大家,才跟孙振华顶起来的。”
“行了,都别瞎猜了,等会儿看结果就知道了,只希望咱们这位新来的领导,别跟以前的何主席一样,啥事都不敢管,总让市委的人压我们一头。”
不管各个办公室里的人们如何议论纷纷、心思各异。
此时,在程路刚那间宽敞却气氛压抑的办公室里,林瑾月正挺直脊背,站在那张宽大厚重的红木办公桌前,脸上毫无惧色的迎视着程路刚的目光。
而程路刚则舒适的靠在高背真皮座椅上,双臂抱在胸前,一边眯着眼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林瑾月,一边听着站在一旁的孙振华,语气恭敬的汇报刚才在楼下发生的事情经过。
等到孙振华说完,程路刚才不紧不慢的坐直身体,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淡淡的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林主任,听振华说完,你觉得……他刚才的做法,有什么错吗?”
若是换做别的干部,面对市委书记如此直接的质问,恐怕早已吓得弯腰赔不是,忙不迭的认错了。
可林瑾月却依旧站得笔直,清晰而肯定的点了点头,回答道:“程书记,我认为孙主任的做法越界了。”
“市委是市委,政协是政协,是两个平行的机构。”
“他不能把市委内部定下的考勤规矩,强行套用到我们政协头上。”
程路刚闻言,嘴角扯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哦?”
“以前何清平在的时候,你们政协怎么不敢这么说?”
“这苏木一来,你们就觉得自己有底气,可以另立山头了?”
听到程路刚刻意把话题引向苏木,试图将矛盾升级,林瑾月立刻敏锐的反驳道:“程书记,这件事跟苏主席个人完全没有关系!”
“是我们政协内部的同志,普遍觉得现有的安排不够公平合理!”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据理力争:“您总在会上强调要一视同仁,可是为什么我们政协工作人员的工资待遇却是一降再降?”
“就连今年上半年的办公经费,到现在都还没有足额拨付到位。”
“工作上,您要求我们政协跟市委各部门保持步调一致,标准看齐,为什么到了福利待遇、经费保障这些方面,我们就要差这么多呢?”
程路刚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笑容,语气强硬的打断了她:“政协的工资发多少,办公经费拨不拨,这归我这个市委书记直接管吗?”
“嗯?”
“如果你们觉得工资低,待遇不好,大可以去跟你们自己的领导商量,让他去找石市长,去跟财政局打报告申请调拨经费!”
“你现在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天,我管的就是发生在市委办公楼里的纪律问题!”
“谁坏了规矩,我就找谁!”
林瑾月眼中闪过一抹强烈的怒意和委屈,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却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