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你，是我阿史那·朵颜的猎物”，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曲江池，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整个赛场，数万人的欢呼与议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了喉咙。
死寂。
一种比方才“双箭同心”之后更加诡异的死寂。
百姓们张大了嘴，忘了言语。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挑衅？是宣战？还是……他们不敢想下去的某种表白？
文臣们面面相觑，一个个眉头紧锁。在他们看来，这番话粗俗、野蛮，有失国体，简直是伤风败俗。
而武将勋贵们，则是一脸的古怪。他们中的一些人，眼神里甚至流露出一丝男人都懂的羡慕嫉妒。被如此一位天之骄女，一位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当着天下人的面如此宣告，这……这简直是另类的荣耀。
观景台上，裴炎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捋着胡须的手指微微颤抖，那得意的神情，仿佛一尊被寒风吹裂的泥塑，滑稽而可悲。他精心策划的一场羞辱，一场旨在将陆羽打入尘埃的阳谋，最终竟演变成了这般荒唐的闹剧。
这算什么？
不但没让陆羽出丑，反而让他成了……被公主狩猎的猎物？
上官婉儿的玉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一双秀目圆睁，震惊地望着场中那两个对峙的身影。她脑中一片混乱，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一种陌生的，酸涩又带着些许燥热的情绪，从心底悄然蔓延。
而她身旁的太平公主，那张明媚娇俏的脸蛋，在这一瞬间，血色尽褪。她握着栏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那双看向朵颜的眼睛里，再无半分先前的看戏心态，只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敌意。
御座之上，武则天那双深邃的凤目中，第一次，流露出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兴味。
她笑了。
这比试，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叮！】
【检测到目标人物情感状态发生剧烈转变！】
【阿史那·朵颜：情感状态已更新为【征服欲（炽金）】、【炽热爱慕（赤红）】、【惺惺相惜（亮紫）】】
【叮！触发全新支线投资任务：草原之鹰的倾心！】
【任务描述：接受阿史那·朵颜的“狩猎”，并逐步将她的征服欲转化为爱意。此为高风险、高回报投资，成功后将获得与草原气运相关的特殊奖励。】
【当前好感度：60（欣赏），征服欲：90（猎物锁定）】
系统的提示音在陆羽脑海中响起，他坐在马背上，迎着朵颜那仿佛能燃烧一切的目光，心中竟无半分波澜，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这位公主，还真是……直白得可爱。
阿史那·朵颜无视了周遭所有的目光，她就那么站在陆羽的马前，像一头锁定了目标的母豹，充满了野性的美感与压迫力。
她解下腰间佩戴的一柄弯刀。
那弯刀造型奇特，刀鞘由鲨鱼皮包裹，镶嵌着绿松石与红玛瑙，刀柄则是用一整块的白狼腿骨打磨而成，充满了古朴而奢华的草原风格。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她双手捧着弯刀，高高举起，递向马背上的陆羽。
“这是我的‘腾格里之牙’。”她的声音清亮，响彻全场，“它是我十三岁时，独自猎杀头狼所得的战利品。在草原，男人会将自己最珍贵的战利品送给心爱的女人，而我们女人，也一样。”
她顿了顿，眼神灼热地看着陆羽，一字一句道：“我把它送给你。你可以用它来保护自己，也可以在我背叛你的时候，用它来刺穿我的心脏。”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如果说刚才那句“猎物”还带着几分暧昧与不明，那么此刻，这番话，这件礼物，就是最赤裸、最直接的求爱！
太平公主的身体晃了晃，若不是身后的上官婉儿及时扶住她，她几乎要站立不稳。
陆羽看着那柄弯刀，又看了看朵颜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他知道，这柄刀，他今日必须接。若是不接，便是当众羞辱这位草原公主，那后果，恐怕比一场比试的输赢要严重得多。
他缓缓地翻身下马，动作依旧从容。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柄刀，而是对着朵颜，微微躬身一礼，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又带着几分郑重的笑意。
“公主殿下，你这份礼物，太贵重了。”
“我的猎物，值得上最好的。”朵颜扬起下巴，骄傲得像一只孔雀。
陆羽轻笑一声，终于伸出双手，接过了那柄沉甸甸的弯刀。刀入手，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仿佛能感受到那白狼骨柄上残留的野性。
“既然如此，陆羽便却之不恭了。”他将弯刀握在手中，对着朵颜道，“只是，公主殿下，在我的家乡，这种行为，通常不叫‘狩猎’。”
“那叫什么？”朵颜好奇地问。
陆羽的目光扫过观景台上脸色铁青的太平公主，慢悠悠地道：“我们称之为……提亲。”
“噗——”
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下，仿佛点燃了引线，赛场上压抑的气氛瞬间被冲破，窃笑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就连朵颜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愣，随即，她那张英气勃勃的脸上，竟罕见地飞起一抹红霞。她狠狠地瞪了陆羽一眼，那眼神，却没了先前的压迫，反而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嗔。
“油嘴滑舌！”
观景台上，武则天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轻轻拍了拍手，威严的声音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今日比试，甚是精彩。陆爱卿文采风流，朵颜公主武艺超群，可谓是棋逢对手，为我大唐与突厥，留下了一段佳话。”
她的话，为这场比试定了性。没有输赢，只有佳话。
“来人。”武则天看向朵颜，“公主远来是客，又与陆爱卿‘不打不相识’，便在长安多留些时日，也好让陆爱卿，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天后的意思。
这是默许了。
裴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武则天又看向陆羽，眼神意味深长：“陆爱卿，今日连番比试，想必也累了。朕给你放三日假，好好休息。至于……如何当好这个‘地主’，你自己，好生琢磨。”
话音落下，天后起身，在众人的跪拜中，缓缓离去。
太平公主甚至没有再看陆羽一眼，只是冷着脸，快步跟上了武则天的仪驾。那背影，写满了风雨欲来的前兆。
随着天后离去，这场轰动全城的比试，终于落下了帷幕。
官员们三三两两地散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纷呈，可以想见，今日之事，必将以最快的速度，传遍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陆羽，这个名字，注定要再次成为风暴的中心。
“喂。”
陆羽正准备离开，阿史那·朵颜却又跟了上来。她换回了平时的劲装，少了几分赛场上的锋芒，多了几分少女的明艳。
“我的刀，你要贴身放好。”她叮嘱道，语气霸道。
“自然。”陆羽掂了掂手中的弯刀，笑着应付。
“还有，”她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别以为你说了那句‘提亲’，就能蒙混过关。猎人，最有耐心。我等着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说完，她得意地扬了扬眉，转身，像一只骄傲的火烈鸟，带着她的随从，潇洒离去。
陆羽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腾格里之牙”，不由得失笑摇头。
这可真是……一场甜蜜的麻烦。
他收起弯刀，转身准备出宫，却发现不远处，上官婉儿正静静地站在一棵柳树下，似乎在等他。
“上官待诏。”陆羽走上前去。
“陆侍郎。”上官婉儿回过神，对他福了一礼，她的脸色有些复杂，看着陆羽，欲言又止。
“婉儿是在担心我？”陆羽温和地问道。
上官婉儿的脸颊微红，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低声道：“公主殿下……她今日，心情很不好。”
陆羽心中了然。
“陆侍郎，”上官婉-儿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陆羽的身影，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忧虑，“那位朵颜公主，性如烈火，你……你要多加小心。”
“我明白。”陆羽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多谢婉儿提醒。”
两人又说了几句，上官婉儿便匆匆告辞，去追赶武则天的仪驾了。
陆羽独自一人，走在出宫的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今日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大梦。文试的碾压，武试的奇局，朵颜的宣告，系统的任务……
他正思索着接下来的布局，一个冰冷的声音，却在他身后响起。
“站住。”
陆羽脚步一顿，缓缓转身。
只见太平公主正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她不知何时脱离了仪驾，独自一人在此等候。
此刻的她，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娇媚与烂漫，那张绝美的脸蛋上，覆着一层寒霜。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身上，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座精美却冰冷的玉雕。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陆羽，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属于自己，却被别人玷污了的珍宝。
“你，”太平公主缓缓走近，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很得意，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