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灵泉别院返回京城时,秋色已染遍将军府的庭院。红枫与金桂相映成趣,廊下悬挂的宫灯还残留着新婚的喜庆,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阖家团圆的温润。张衍之刚处理完积压的军务,便提着一套崭新的少年马术装备,脚步轻快地走向许明的“明轩”小院——这是他特意让人按许明的身形定制的,玄色马服镶着银线,马鞍与缰绳皆是精铁打造,既结实耐用,又透着少年人该有的英气。
许明正在院中温习兵法,见张衍之进来,连忙放下书卷起身行礼:“爹。”少年身姿挺拔,腰间的双龙玉佩随着动作轻晃,眉眼间既有孩童的青涩,又添了几分经事的沉稳。自灵泉别院小住归来,他明显感觉到张衍之待他愈发亲近,那份毫无保留的关爱,让他渐渐放下了最后的拘谨,真心实意地喊出了这声“爹”。
“明儿,看看爹给你带了什么。”张衍之笑着将马术装备递过去,“灵泉别院时,我见你盯着马群眼神发亮,便知道你心里想学骑马。往后每日清晨,爹亲自教你。”
许明双手接过装备,指尖触到微凉的马鞍,眼中瞬间燃起明亮的光芒。他自幼便听闻张衍之骑射无双,镇守边境时更是骑着战马冲锋陷阵,心中早已将其视作榜样,如今能得亲传,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真的吗?谢谢爹!我一定好好学!”
“学骑马可不是闹着玩的。”张衍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严肃了几分,“既要有力气,更要懂技巧,还要有胆识。摔跟头是常事,你怕不怕?”
“我不怕!”许明挺了挺胸膛,眼中满是坚定,“我是将军府的长子,往后要保护弟弟妹妹,这点苦算什么!”
张衍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就喜欢许明这份有担当的模样。次日天还未亮,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演武场便已响起了马蹄声。张衍之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少年战马,站在演武场中央,这匹马是他特意从军中挑选的,性情温顺却不失烈性,最适合初学者。
“骑马先学立,再学坐,最后才是驭。”张衍之亲自示范,翻身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玄色朝服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战马在他胯下温顺地踱步,他稳稳地坐在马鞍上,声音洪亮地讲解,“双脚要踩实马镫,膝盖微微弯曲,腰杆挺直但不能僵硬,要随着马的步伐调整重心,就像与马融为一体。”
许明站在一旁,看得聚精会神,将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牢记在心。轮到他尝试时,张衍之亲自扶着他的腰,小心翼翼地将他送上马鞍。刚坐上马背,许明便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攥着缰绳,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
“放松,别怕。”张衍之牵着马缰,缓缓步行,“你看,它很温顺,不会伤害你。眼睛看向前方,不要低头盯着马蹄,腰腹放松,感受马的节奏。”
战马慢悠悠地走着,许明渐渐克服了恐惧,试着按张衍之的教导调整姿势。可刚放松没多久,战马突然轻轻抬了抬前蹄,他顿时吓得浑身一紧,身体猛地向后仰去。张衍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后背,稳稳地将他按回马鞍上:“稳住!遇到突发情况,首先要冷静,身体前倾,重心下沉,而不是往后躲。”
许明脸色发白,大口喘着气,手心全是冷汗。张衍之没有催促,而是牵着马在演武场慢走了一圈,等他情绪平复下来,才再次讲解:“马是通人性的,你越紧张,它越容易不安。你要信任它,同时也要让它感受到你的掌控力。”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日清晨的演武场,都成了父子二人的专属时光。张衍之从不疾言厉色,哪怕许明重复犯错,他也会耐心纠正。许明记性好,领悟力也强,可就是在“控马转向”上屡屡出错,每次想让战马转弯,不是用力过猛勒疼了马,就是力道不足,战马依旧直着往前走。
“转向时,缰绳不能硬拉。”张衍之翻身上马,与许明并排骑行,亲自示范,“左手轻拉缰绳,同时右脚脚踝轻轻磕一下马腹左侧,身体微微向左倾斜,给马传递信号。你试试,动作要轻,要连贯。”
许明跟着模仿,可右脚脚踝的力道总是掌握不好,要么太轻,战马毫无反应;要么太重,战马突然加速,吓得他连忙拉紧缰绳。反复尝试了几十次,依旧没有进展,许明渐渐有些泄气,坐在马背上,肩膀微微耷拉下来:“爹,我是不是太笨了,总是学不会。”
张衍之勒住马缰,转头看向他,眼神温和却坚定:“明儿,世上没有天生就会的本事。爹当年学骑马,摔断了腿还在坚持,练了三个月才勉强掌握转向技巧。你才学了五日,已经比爹当年强多了。”
他翻身下马,走到许明的战马旁,轻轻拍了拍马脖子,又握住许明的手,手把手地调整他握缰绳的姿势:“你看,手指要放松,只需要轻轻带住缰绳,而不是死死攥着。脚踝的力道,就像你平时给弟弟妹妹递东西那样,轻柔却有方向。”
在张衍之的耐心指导下,许明再次尝试。这一次,他深吸一口气,按父亲教的方法,左手轻拉缰绳,右脚脚踝轻轻磕了一下马腹左侧,身体微微左倾。战马似乎感受到了清晰的信号,缓缓地向左转了个弯,动作平稳而流畅。
“我做到了!爹,我成功了!”许明又惊又喜,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中满是成就感。
张衍之也笑了,眼中满是欣慰:“好样的!记住这种感觉,多练习几次,就能运用自如了。”
父子二人在演武场上驰骋,晨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马蹄声与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引得早起的仆役们纷纷驻足观望。余晚星端着刚熬好的灵泉甜羹走来,站在廊下,看着演武场上父子和睦的画面,眼中满是温柔。她知道,张衍之不仅是在教许明骑马,更是在用心搭建父子间的信任与情谊,这份真心,比任何物质都更珍贵。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许明的骑术日渐精进。从最初的慢走,到后来的慢跑,再到能骑着战马在演武场上疾驰、转弯、急停,每一个进步都离不开张衍之的悉心教导。张衍之还会教他一些骑马的实用技巧,比如如何在马背上保持平衡射击,如何应对战马受惊等突发情况。
一日清晨,许明骑着战马在演武场上疾驰,风吹起他的衣袍,少年意气风发,宛如一位小将军。他按照张衍之教的方法,在马背上完成了一套连贯的转向、急停、加速动作,流畅而利落。
“爹,你看!”许明勒住马缰,兴奋地朝着张衍之喊道。
张衍之笑着点头,刚要夸赞几句,却见许明的战马突然受惊,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许明猝不及防,身体向后倒去,眼看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
“小心!”张衍之脸色一变,连忙飞身冲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许明下意识地按照张衍之教的方法,身体前倾,紧紧抱住马脖子,双脚死死踩住马镫。战马折腾了几下,渐渐平静下来,许明虽吓得脸色发白,却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没有摔下来。
张衍之冲到战马旁,一把抓住马缰,惊魂未定地看着许明:“明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许明从马背上下来,腿还有些发软,却笑着摇了摇头:“爹,我没事!多亏了你教我的技巧,不然我肯定摔下来了。”
张衍之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就好。记住,无论骑术多精湛,都不能掉以轻心。战马受惊是常事,关键是要冷静应对,运用所学的技巧保护自己。”
许明重重地点头:“我记住了,爹。”
父子二人正说着,管家突然神色匆匆地跑来:“将军,夫人,国子监的李博士派人来了,说有要事找您。”
张衍之眉头一皱,国子监的人此时来访,会是什么事?他转头对许明说:“你先在这里休息,熟悉一下刚才的情况,爹去去就回。”
许明应声点头,看着张衍之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他知道,自己明日就要正式进入国子监读书,难道是入学的事情出了变故?
张衍之跟着管家来到正厅,只见一位身着儒衫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厅中等候。见到张衍之,男子连忙起身行礼:“张将军,在下是国子监的刘助教,奉李博士之命前来。”
“刘助教客气,请坐。”张衍之抬手示意,“不知今日到访,有何要事?”
刘助教坐下后,神色有些为难地说道:“将军,是关于令郎许明入学之事。国子监的学子多是王公贵族子弟,令郎虽有将军庇护,可毕竟出身特殊,不少学子家长对此颇有微词,甚至有人联名上书,要求取消令郎的入学资格。”
张衍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许明还未入学,就遇到了这样的阻力。那些人所谓的“出身特殊”,无非是嫌弃许明是余晚星的前夫所生,并非他张衍之的亲生儿子。
“哼,荒谬!”张衍之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十足的威严,“明儿是我张衍之的儿子,是陛下亲口允准入学的,他们凭什么取消资格?”
刘助教连忙说道:“将军息怒。李博士也觉得此事不妥,可众怒难平,他也十分为难。今日让在下前来,是想问问将军的意思,看看是否有什么办法能平息此事。”
张衍之眉头紧锁,心中思索着对策。他知道,那些人之所以敢这么做,无非是觉得许明根基不稳,想借机打压。若是强行让许明入学,恐怕他在国子监也会受到排挤,难以安心读书。可若是退缩,不仅会让许明失望,也会让那些轻视他们的人更加肆无忌惮。
就在这时,余晚星端着茶走了进来,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她将茶杯放在桌上,神色平静地说道:“刘助教,多谢你特意前来告知。此事我们已知晓,还请你转告李博士,明日明儿会按时入学。至于那些反对的声音,我们自有办法应对。”
刘助教看着余晚星镇定自若的模样,心中暗暗佩服,点了点头:“既然夫人这么说,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送走刘助教后,张衍之看向余晚星:“晚星,你有什么办法?”
余晚星笑了笑:“衍之,明儿入学之事,陛下已经允准,他们不敢公然违抗圣意。那些人之所以联名反对,无非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明日明儿按时入学,只要他行得正、坐得端,用心读书,用实力证明自己,那些闲言碎语自然会不攻自破。”
张衍之点了点头,觉得余晚星说得有道理。可他心中依旧有些担忧,许明年纪还小,若是在国子监受到排挤和欺负,怕是会影响他的心境。
“你放心,我已经让许峰安排了两个可靠的禁军,暗中跟着明儿,保护他的安全。”余晚星看出了他的担忧,轻声安慰道,“而且,明儿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懂事,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张衍之握住她的手,心中稍安。他转头看向演武场的方向,许明正牵着战马,认真地擦拭着马鞍。阳光洒在少年身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张衍之心中暗暗发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护着许明,护着这个家。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次国子监的反对声,并非只是简单的家长不满。背后有安宁公主残余势力的暗中挑拨,他们想借此机会,破坏将军府的和睦,打击许明的自信心,甚至可能在国子监对许明下手。
一场针对许明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而明日的国子监之行,将会是许明面临的第一个考验,也是将军府再次直面危机的开始。张衍之和余晚星虽做好了应对准备,却依旧无法预料,等待许明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