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很合理……”
非常合理，上一任任务者被抹杀，系统也回收，平台发放新的工作offer给新员工，尝试对剧情进行不一样的解法……等等，当初他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来着？他记得好像是拯救男主吧！
现在996获取到的资料又是什么意思？
张天心越想越觉得头皮发凉，千言万语不知能同谁诉，求助的目光从996投向宫越那边，又想起现在青天白日的八成是不方便和他的“主心骨”交流，硬是压着惶惶的心思把满腹惊疑不定都咽了回去。
不对。
他慢慢的冷静下来，突然想到了玉维真此前说过的那番话。
不对……他是这个意思？他比我们还要更早觉察到有什么异变在发生，虽然他已经失去了对整个剧情世界的干涉能力，但是……不要相信他，为什么不要相信？立场，还是别的？
“你能具体整理一下发给我吗？就是你现在数据库内能看到的内容。”
“没问题，为了防止我的权限再次失效，我已经提前备份到本地并自动处理了，具体内容也不多，你可以看到的是目前的世界地图以及势力分布，完整剧情有缺失，总体上人物和时间节点都是全面的。”
全息屏正在下载着996的分析结果，张天心的脸色越发凝重。太奇怪了，宫越的名字出现频率竟然和其他剧情配角是差不多的，故事剧情根本没有从他的视角来描述……根本不是“男主”的生平故事，这是编年体史书的记载方式。
“崇德五年……”
“元禧元年……”
“元禧八年……”
他的视线跟随着滚动的字符一行一行地刷下去，发现宫越的生平只占了这个剧情故事不到四分之一的篇幅，比刚刚996说的所谓“故事最后已经不再是他的故事”还要可怕，敢情原来系统刚看到宫越薨逝就跳出来给张天心报信，忘了后面还有十几页可以翻！
他的目光凝固在末尾的四个字上，久久不曾动弹。
“未完待续”。
这一次，真的是个神鬼无力的麻烦了。
又是一月一度的沐香日。从清晨起，整座京城宫禁内外就白烟袅袅，凡人行走期间，竟也觉得自己飘飘欲仙起来。
真仙每日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在如此馥郁的烟气中颂念经文，为众人祈福，他降下香光和音，使得所有人一同沐浴在这乳白色的烟雾中，聆听着四面八方的乐声，在恍惚间奔向遥远的乐境。
他们对真仙的爱戴都是发自真心的。当然，真仙从不允许他们称呼他为“仙”，那又与鬼神何异了？上至天子王相，下至贩夫走卒，在外也不过恭恭敬敬低头呼之“国师”。简简单单的这两个字便罢，国师难道还能有别人？
他将天子从巫蛊的诅咒中拯救出来，他常年教导信徒，广施福德，湮灭噬人的鬼神。举国上下，没有哪个角落不曾听说过国师的义举，没有哪部分人不曾传颂过他赐福救人的故事。对国师的景仰使他们心境平和，邻里友爱，夫妻相谐，子女灵秀，粮食丰产……一切的顺遂都是国师带来的，他们真心期望着他万寿无疆，泽被后人。
陈煊端坐在他的莲台上，伸手挠了挠屁股。
“每个月都来这么一遭，对我的腰实在是个考验。”他对886抱怨道，“我应该换一个仪式来着……有没有什么可供参考的东西？”
“目前这样效果很好，频繁变动可能会招致集体催眠的不稳定，或许我给宿主放个替代品上来？”
“投影也不太稳定吧？我是说，在这种程度的空气污染里，万一光线散射太严重了怎么办……哦，那也可以说是我的光华。”他陷入沉思。
“替代品，不是投影。”886强调道，“还是需要有真身的，不然会被服侍你的人发现，一个一个编造和覆盖记忆的细节也太麻烦，干脆找一个人给他换张脸摆在这里。”
“那没问题。”
陈煊干脆利落地拍板了这一决策。
不是说他不想接受民众的顶礼膜拜了，单纯只是因为长时间坐在这里很无聊……心理上的爽感没办法覆盖掉身体上的疲惫啊！而且他坐在这里太久了，再怎么爽也遭遇了边际递减效应，早就没了没有当初当上国师的那种兴奋劲儿。
886的动作是很快的，它迅速给陈煊找了个身高体重外形差不多的人，一番操作后给对方洗脑换脸，趁着仪式过半国师换衣服的空档把屁股底下快要烧火的陈煊换了下来。
“工作效率真高啊！”他和886碰了碰拳，“正好摸鱼一个下午……当国师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轻松，嗨。”
886是肯定不会反驳他的，陈煊自己有略微心虚，不过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他们是一对很好的工作拍档，不是吗？他自己负责规划，886负责执行，到目前为止都非常顺利。
这游戏上手可比别的轻松多了……它的难度和下载steam差不多，还是省掉了跨区比价、查阅攻略、新手入门、节节败退的一系列后续，陈煊只在学习上曾经有过如此这般的掌控力。他必须承认886的执行能力极强，不过当然也依赖于自己英明神武的决策。哈哈，宗教治国！真是个天才般的创意！
投生成为一个皇子宫斗，前期发育太困难，中期找队友又烦心；投生成一个平民，更有可能的是发育关都过不了；投生成皇帝——并没有这个选项啊！看来平台还是禁止任务者走捷径的。可是投生成国师弟子，一切都不一样了……这，可是一个存在鬼的世界。
它没有十殿阎罗，没有六道轮回，为鬼者不可再世为人，它们都是些纯粹的戾气和怨气……这个世界、这个王朝需要国师，去镇压和净化鬼魂，又焉知鬼魂不能成为活人的助力？
这只是一个做任务的小世界，又不是真实存在的……陈煊换了一身衣服，顶着886给他的幻彩炫光隐身套件在膜拜他的人群中走动着。这些人就这样长时间地、虔敬地跪在他的脚下，整个身体看起来要被起伏流淌的白色烟雾吞没，而实际上，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有这么一团浓郁得几乎要凝聚成固体的“烟”存在着。
漂白鬼真是一个精彩绝伦的主意，陈煊不大清楚886究竟为他搜罗了多少鬼？被系统网罗、漂白、频繁电击的鬼魂，并没有褪去它们原始的凶性，只是开关现在被掌握在他们手中。每当沐香日，陈煊就叫886把这些鬼放出来，任凭它们穿行在宫禁内外，钻进人的七窍，挑选它们满意寄居的身体。
他们收集到的鬼越多，鬼的胃口越大，他们控制的人就越多。
天子脚下？如今，整座京城，都在他陈煊脚下了。
他志得意满地哈哈一笑，886习以为常，知道宿主又在想什么天下登临的事了。老实说，他真是它见过的最天真也最残忍的人……虽然886统生拢共就见过这么一个活人。
这些小世界里的人，能算作活人吗？
它不清楚。
不过，他们和他的宿主，可完全不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它还抓着《指导手册》，祈祷这个年轻的大学生不要被封建朝代吓到呢。
他们被投放进来的时候，恰逢天师住处搜捡偷贩宫内东西的贼人，宫女、太监、天师宫内的侍从，正十个一组、十个一组地顶香“请真”。
886一见场面，赶忙给自己宿主打了个码，解释道：“这是现任国师发明的一种的术法，他觉得从前审问宫人的刑罚太过残酷，时常屈打成招，因此用此等法术来探测宫内是否有人被鬼迷惑心智犯下罪行的，以此减轻他们受到的苦难。”
是的，在这个世界观下，任何人犯罪都不是说他们主观意愿上想要犯罪，而是说被鬼迷惑了心智。国师心慈手软，见不得血肉横飞的场面，只将有嫌疑的宫人们剃去头发，在两手大鱼际和头顶处挖肉插香，点燃后观察青烟。倘若三根香能够同一时间安稳燃尽，那就说明这个人是清白的；倘若三根香烧灭的时间有所先后，又说明鬼在此人身边作祟，要为他进行放血除秽的仪式；倘若有那么一根香中途熄灭……鬼既上身，就地处死。
相比于根根棒槌打到实处，在身上挖三个洞插三根签子，勉勉强强确实可以算不那么血腥吧。
“没关系的，不用给我打码。”陈煊说。
他饶有兴致地就这样旁观完了一整场仪式，甚至在他们就地烧死四个被认定鬼上身的宫人时还凑近了去看。
“好逼真啊。”他对着886感慨道，“蛋白质的焦臭有点熏鼻子，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刺激！”
886从那个时候就知道，陈煊一定会适应得相当好的。
可它也没想过，他适应得太好，也太快了。陈煊好像从来没认为小世界的人是真正的“活人”，他一视同仁地把这一切当做游戏人物，毕竟他在执行一个游戏任务……挡在他面前的那些障碍，他并不去考虑如何绕过或者解开，陈煊走的是一条最简单的路。
他把所有阻碍他去取代男主的人，全都杀净了。
关于如何取代男主，他也准备选择那个最简单高效的方式。
他对886说，他要亲手杀死他。